王旦没有矫情,身上湿漉漉的感觉很不好,要是此时吹了凉风,明天就要告假了。
坐在马车内,里面放了一身干净的衣物,王旦比划了一个大拇指,这卢家会做人。
简单的换上了外衣,将自己的衣物放在一旁,马车已经来到了王府门口。
王府的管家站在门口,将自家老爷搀扶了进去,身旁的丫鬟接过王旦递去的衣物,触感湿漉漉的,也不敢多言。
马车重新朝着卢府行去。
王旦命人放洗澡水,打发了众人,来到书桌前,将自己强记的名字写在了用镇纸固定住的宣纸上面:秦桧!
冷静下来的王旦,开始思索一个问题。
那冰窖里面的内容如果都是真的话,那么是谁告诉那小子的?不会是他自己与生俱来的吧?等等,与生俱来?
一个可怕的念头油然而生。
卢瑟是谁?从哪里来?来这里干什么?
灵魂三问大宋版。
几个家丁按照王旦的要求,将木桶搬进了书房里。
秦桧的信息他记住了大半,在马车的颠簸下,忘记了一多半,还能记住的那些,他提着笔却是一个字都写不出来。放在脑子里最安全,写出来,万一被人看了去,那将是塌天大祸。
他现在开始理解卢瑟在冰窖里安排这么一处密室的原因了。
天禧元年,对了,王旦开始翻找书籍,想要从书籍上找到这个年号的记录。
但是,没有,肯定没有,如果有,或许自己已经身故了。突然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离开人世,王旦心里有那么一瞬间感到害怕和不安。
他不是怕死,只是害怕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不想不明不白的离开。
其实再坚强的人,也会怕死。人生不是游戏,不可能是自由读档,从头开始。
又在宣纸上写下天禧两个字后,钻进了浴桶里面。
洗一个澡,出了身汗,浑身舒坦。
在书房里待了很久,将堆积的公务梳理了一番,靠在椅背上,透过窗户看向夜空,居然有些留恋此刻的星空。
“阿郎,夫人问您何时就寝?”管家敲了敲书房门。
“让她先睡吧,老夫还有点要事要处理。”清了清嗓子,喝了口茶水,又埋进了书堆里。
王氏一边哄着怀里的嫣然,一边看着夜空,“也不知道瑟儿他们到哪里了?一天到晚就知道到处疯玩,自己妹妹出生到现在,一个月了吧?哼,也不知道急着回来瞧瞧,还敢抢了他爹爹的署名权。”
想到那天卢斌的黑脸,王氏就想笑,但是又怕笑声惊动了怀里的小魔怪,这几天来,被折腾的精疲力尽的。
“大娘子,将小娘子交给奴婢吧?”小翠打着哈欠过来。
“刚才谁来过了?”卢府就这么大,一点动静就能被发现。
“是王相公来过,好像是来找阿郎的。”小翠现在称呼也改过来了,“郎君还没回来,看来又出去应酬了。等下一身酒气,别把小娘子再吵醒。”
王氏小心翼翼将嫣然交给小翠,又开始托腮想着卢瑟,“臭小子,也不说早点回来看看母亲,真是个没良心的。”
“母亲,还没睡?”卢琴经过王氏的院子,探头进来,“这是我带回来的食盒,要吃点夜宵吗?”
卢瑟不在,现在都是卢琴投喂。
“乖儿子回来了,给母亲带什么好吃的回来?有没有甜品?”甜品似乎是所有年龄的女人的最爱,就连卢氏现在看到自家酒楼的食盒也会凑过来翻看一番。
“七弟弟说晚上最好少吃甜食,不过确实带了点回来,这是母亲的,这是给祖母的,还有小翠的。”将一份王氏的甜品放在她面前,“说是用牛乳发酵的乳酪,酸酸甜甜的,里面还有水果粒。”
“我吃完都会用盐水漱口的,快点把勺子给我!”王氏满意的接过甜品,放在面前左看看右看看,“这就是酸乳吗?小翠在我耳边说过好多次了,这下终于有口福了。听说这几天每天都有人排队购买?”
“是的,西夏商人之前是一月送一次货,现在已经变成一周一次了,如果再这般火爆下去,弄不好,西夏商人要在汴京开设工坊了。”卢琴这随口一说,没想到会在未来真的实现。
“好香,还有什么好吃的?”王氏的鼻子现在很敏感,一点香味都能感觉出来。
“这是一盘卤牛肉,还有卤香干,醋花生,都是爹爹和翁翁点名要的下酒小菜。”卢琴朝着里屋伸了伸头,“唔?爹爹还没回来吗?他可是让我一定要带回来的!”
“肯定临时有应酬,最近这种事情很多,既然有应酬,还麻烦儿子带小菜回来,吃不完第二天就要倒了,浪费!”王氏开启了碎碎念模式。
“琴儿在这啊?”卢察过来串门了,“你爹爹让你带的下酒小菜呢?”
“爹爹,在这里呢!”王氏指了指一旁的食盒道,“是爹爹要的?琴儿给翁翁送过去。”
“大娘子也一起来吧!”卢察笑笑,自顾自在前面带路。
王氏不解,卢琴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带着食盒来到餐厅,卢斌居然和卢氏已经坐在那里了。
王氏凑近一步,没有闻到酒臭味,脸色也很正常。
“这是怎么了?”王氏不解的问道,“相公你既然早就回来了,为什么要瞒着我?”
“大娘子你误会了,某确实是刚刚回来。”卢斌面带微笑道,“还是听爹爹说吧。”
“吕相公转危为安,卢瑟那小子出了力,吕家的管家刚刚带了谢礼过来。”卢察笑道,“琴儿也坐下,让下人们上酒,大家都喝一点,今晚开始,你也喝一点吧?”
卢氏点了点头,平时她信佛,不沾酒肉,以示心诚。
“最近国子监还好吗?”卢斌难得有空过问大儿子的学业,虽说他被官家破格提拔为博士,但是实际上连举人都不是,所谓名不正言不顺,年后的府试还是要回福州去考的。
“儿子不敢有所怠慢。”卢琴起身道。
“坐下来,大晚上的问这个干什么?”王氏白了卢斌一眼,“多吃点,看你瘦的,以前在泉州哪里有现在这般?是不是瑟儿不在,想他想瘦了?”
噗,卢琴差点一口花生米喷出来。不过王氏自从生了妹妹嫣然后倒是清减了不少,看来这位才是思念卢瑟了。
“爹爹,鸿胪寺卿今日致仕了。”卢斌转而看向卢察,那意思是想说,我想拼一拼。
“没那么快,官家不在京中,政事堂只会搁置,等到官家回来再做处理,需要一个过程。”卢察的意思是,你现在的功劳还不够,不要去想这些,好好做事。
“据说是辽国去年年底对高丽开战了,鸿胪寺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政事堂那里呵斥了句尸位素餐。”卢斌苦着脸道,如果换成自己,该怎么办?这本就不是鸿胪寺的事情,该是枢密院的职能,居然这么自然的推到鸿胪寺的身上,就鸿胪寺看起来好欺负吗?
“爹爹,这不该是枢密院的职责吗?为何政事堂要呵斥鸿胪寺卿?”卢琴一口问了出来,没有多想。
“小孩子懂什么?”卢斌随口呵斥道。
“你凶孩子干什么?不知道才问的,你知道你回答啊!”王氏护犊子的劲上来了,卢斌顿感头疼。
“你还小,很多事情没有对错之分,都是一个借口。”卢察说完看向卢斌,“你也还没想明白吗?政事堂的宰辅之所以这般做,就是想要给你创造机会。鸿胪寺卿年岁不大,还不到要乞骸骨的时机,要让他主动挪窝就要一个借口,很显然政事堂和枢密院达成了秘密协议。还没明白?很明显,这件事上,你那个争气的儿子又出了力了,要不然他们非要让鸿胪寺卿挪窝给你做什么?”
“给....给某?鸿胪寺卿?爹爹,某何德何能?”卢斌这会儿谦虚上了,刚才不是还想争取一番?
“一年连升数级,老夫在东宫都经常听到你的名字,可见这不是什么好事。”卢察提醒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不用老夫告戒你,一切都看上面的人斗法。最终还是要官家来决定去留。”
卢瑟出力了?什么意思?卢斌和王氏对视了一眼。
“那大概是七弟弟在泉州预言的那个事情。”卢琴丢了一颗花生米进嘴里,“七弟弟在泉州给张叔预测了很多事情,大概是一一实现了,所以他们就只能给爹爹或者翁翁升官补偿吧。”
王氏很想问,卢瑟都预言了什么东西?但是看卢察和卢斌的脸色,又不好开口,自顾自吃着甜品,偷偷的将另外一碗推给了卢氏。
卢氏看到王氏递来的甜品,手上的佛珠都收在了一旁,就怕不小心沾染了污渍上去。
“唔,这个好吃。”卢氏一口酸乳进嘴里,大声赞许道,“琴儿,明日再给祖母带点回来,祖母喜欢原味的。”
“祖母,这酸乳,原味的味道着实不好吃,您确定要一份尝尝?”卢琴善意提醒道。
“唔,那就把配料分开摆放吧。”卢氏见卢琴的神色不像作伪,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