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带着船队从福州港离开后,径直绕过琉球岛,朝着马尼拉港而去。
皇城司的都头提出过异议,但是亨利以马匹的健康为由,坚持要先将马匹运送到吕宋岛,实际上这是卢瑟之前跟他交代过的,带着造船工匠,在马尼拉港建设一座卢记船行,培训一批造船工匠出来,返航的时候再将人送往官办的船厂,这里有个时间差,其实就是利益最大化的意思。
皇城司的人敢怒不敢言,这次任务就是购置马匹去吕宋岛养马,工匠的事情本就是顺带为之,让人占便宜也没有办法,天高皇帝远,况且卢家,不,是泉州卢家简在帝心。
在福州港补给了很多物资,豆类是最要紧的,其次是咖喱粉,这些是为了大食工匠购置的,卢瑟经常告戒他们,要想抓住别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他们的胃。
亨利跟随卢瑟身边,厨艺也还行,不过要做到全能还差了点,所以这次出行,卢六郎给他安排了几个得力手下,小三子就在其中,这是他的徒弟中最满意的一个,这次派他去吕宋岛就是要考验他能否独当一面,跟着小三子同行的还有他担保的那个同村的小伙伴。
“三郎,你说,我们会去哪里?”同村的伙伴姓李名回,十三岁,父母双亡,和李三郎都是李家村人,一场由辽人始作俑者为的瘟疫夺走了大半个村子人的性命,好不容易跟随着逃难的队伍来到汴京,还失散了,李三郎在饥寒交迫的时候遇到了卢六郎,成为了卢记小芦的膳房学徒之一。
“师傅让我们跟着来,肯定有他的用意,只管好好做事就是了。”李三郎趴在船舷边,也很迷茫,背井离乡的感觉再次涌起,看着景色越来越陌生,这是要离开大宋了吗?
“三郎,还记得那些凶狠的辽人吗?”李回忽然提道,“那场遭遇战,我吓得都尿裤子了,我知道你很想加入其中,砍下那些辽狗的脑袋,祭奠你的父母姐妹。”
黄河边上的那场遭遇战,他们也在场,跟那些船工一起躲在掩体后面,李三郎数次冲动的想要上岸,都被李回用力摁住了。
“可李家村的人原本不会死,他们原本可以拥有美好的未来,都是那些辽狗,我好恨!”李三郎攥紧双拳道,“我发过誓,只要一息尚存,都要找到复仇的机会,为村里的老少妇孺报仇,报仇!”
“李....三哥,亨利大哥让你们可以开始做饭了,今天船上多了很多工匠,可能要轮流吃饭,需要你们抓紧点了!”走来一个唯唯诺诺的女孩子,她也是这场遭遇战的受害者,要不是亨利的出现,可能命运堪忧,所以,她非常感激亨利,也是自发留在船上的几个女人中的一个。
李三郎有过一个可爱的妹妹,他还记得那个小丫头的样貌,总是喜欢粘着他身边,缠着他弄好吃的野味。听女孩叫他三哥,还有点没回过神,摸了摸后脑勺,憨笑一声,“好的,就来!”
“行啊,兄弟,春心荡漾了!”李回用手肘撞了撞李三郎,不过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女孩的背影,眼中满是贪婪。
有李回的协助,李三郎的效率提升不少,将切配的菜蔬铺进大锅里,和羊肉熬煮,先前那个女孩又出现了,“三哥,亨利大哥让我跟你说,那些大食工匠不吃猪肉,让你多加点羊肉和牛肉,牛肉如果新鲜的话,他们喜欢吃生的。”
李三郎接过李回递来的牛肉放下鼻下闻了闻,“放心,很新鲜,我给他们切成小块,你先端出去吧!”
手起刀落,一整块牛腱肉被切成了麻将大小的方块,堆放在大盘里,放进一旁的托盘,女孩小心翼翼的托着托盘,朝着李三郎甜甜一笑,就径直离开了厨房。
“我觉得这妮子是刻意接近你的,怕是看上你了吧?瞧你这傻大黑粗的模样,人家姑娘到底瞧上你哪里了?”李回的话听起来很酸,透着满满的嫉妒,从几个女人上船后,他就注意到了这个小巧的女孩,从她的谈吐刻意判断,曾经也是非富即贵的出身,只是遭遇辽人改变了而已,但是那种有内而外的气质是不会改变的。
“去你的,别扯澹了,快点把那些菜择了。”李三郎不以为意的憨笑,手里不停地翻炒着,中午人多,做了一整锅大锅烩,这是卢六郎交给他的第一道菜,适合人多,按照船上人数,预估的食量等,进行估算这一整锅可以解决多少人的问题,待到锅里的肉烂后,才用笊篱勾出几个香料包,那几个等候着的女人将乘满的碗碟放进托盘里,端着前往各舱室送餐。
“那里面我蒸了几屉馒头,分一分,不够可以再下点汤饼,那个锅里的都是荷包蛋,都调过味了。”李三郎对几个女人解释道,几个年纪稍小的女孩见到这种美食,吞咽着口水,李三郎哈哈笑起来,“你们快点送过去,给你们的都留那边了,回来自己分分!”
“谢谢三哥,三哥辛苦了!”几个女孩福身浅笑,跟着那个女孩叫三哥。
要是卢瑟在这里,势必会笑喷,后世,三哥是指那些自不量力阿三的称呼。
这一路行来,皇城司的人对李三郎的厨艺是认可的,包括那些跟船的船工们,也是对他的能力大为赞赏,晚上睡在通铺里,聊得内容不是女人就是美食。
“三哥,那些皇城司的大人需要十几份汤饼。”女孩又跌跌撞撞的进到厨房,李回迎了上去,将女孩揽在怀里,惊慌失措的女孩将李回推开,怒目而视,夺门而出。
“你...不该那般做,女人的名节比生命都重要。”李三郎头一次对李回表达出不满,将手里的铜勺敲打着大锅边缘道。
“怎么?觉得我欺负那个女人了?心里不舒服了?”李回戏谑的看过来,“我告诉你三郎,我就是看上她了,是兄弟的就别妨碍我,不然连兄弟都当不成!”
“你这般的行为,和那些辽狗何异?”李三郎怒目而视道,“她们已经很可怜了,不该这般对待她们,如果是真心喜欢,就该坦诚相待,你也上过私塾,应该懂得礼义廉耻。”
“不用你来多嘴!”李回觉得被李三郎羞辱了,是他才让自己苟活,是他给自己一口饭吃,不然可能那天在墙垛的角落里已经冻死了,那个同样卑微的厨子居然用那种轻蔑的眼神扫过自己,让自己干那些泥腿子干得脏活累活,李回早就受不了了,以前在家里有几分薄田,日子也还尚佳,吃喝不愁,寄人篱下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好不容易在汴京扎根了,居然被人流放到了海外,对于此刻的李回来说,这种远行就相当于流放。
一摔门,从厨房冲了出去,李回头也不回。
李三郎看着空荡荡的厨房,看着满地的菜叶,站在那里自言自语,“难道是我错了吗?”
“我要的汤饼还没好吗?”亨利端着空碗走进来,用快子敲打着边缘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李回那小子又跑哪去偷懒了?”
“哦,我马上就好,等我一下!”李三郎吸了吸鼻子,揭开锅盖,往沸水里放进一摞摞的汤饼,接过亨利手里的碗碟放在炉灶边,放了一小块猪油,葱花等配料,将煮好的汤饼放进碗里,洒了点肉汤进去,放在一旁,“好了,有点烫!”
“嘶~吼吼,嘶熘,爽快!”一口汤饼一口荷包蛋,亨利经过李三郎身边时,含湖道,“有时候,不要做烂好人!”
“什么?”李三郎转过身去,亨利已经走出了厨房。
烂好人?烂好人!可不就是烂好人?念及李回的好,将他背到酒楼,请师傅收留,还花钱找了郎中诊治,原本这么做就够了。为什么自己非要坚持让李回跟着自己一起远行?或许人家根本不愿意离开那份繁华吧!
亨利没有走远,蹲在门口吃着汤饼。
“我只是为他着想,他一个人在汴京我不放心!”李三郎据理力争道。
“主人说过,有一种自私的爱叫做我为你着想。”亨利一口接着一口吃着汤饼,“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别人,别人不会感激你的,只会落来埋怨。这大概就是生米恩斗米仇的意思吧?”
李三郎读过私塾,自然明白亨利话中的含义,但是他不愿意承认罢了。
“连我这样的大秦人都在不断的学习,你有什么理由懈怠呢?”亨利将手里的空碗交给李三郎,摆了摆手离去。
目送着亨利离开,心里有种强烈的感觉,很想见一见他口里的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这个神秘的主人在这些佣兵的心里已经彻底被神化了。
“我见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给我一次机会吧!”角落里传来李回的声音。
“对不起,我已经有了心上人,此生不会对别的男子有任何情愫!”女孩熟悉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