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过刚上班不久的时间,市人民法院民事庭门前,甚至到院坝,就已经聚集起了不少的人。
在相互低声地谈论中,也有人一边说话,同时还拿了手绢擦拭潮红的眼睛。
毕竟多年的积重难返,这些不幸的人儿,他们忧伤焦虑的面孔背后,几乎每个人的内心里,都隐藏着了既丰富又复杂的故事。
于是被生活所折磨,被情感所困扰,被误会所纠缠,被他人所陷害,被谣言所中伤的人们,希望在这里寻求正义,公道,得到法律的保护和帮助。
但方利秀却不同,因为她希望在返回学校之前,必须见到这里工作的姐夫季生才。
假如在昨晚,方利秀不是因为看完兄弟那日记,反而加重了内心的焦虑,也许这时候,她早就踏上了回到学校岗位的路上。
其实一开始,她也是欣赏方利民和胡苹,特别日记中他们那种偷偷摸摸,但又不乏美丽的情感。但离开兄弟后,越是回味日记的那些叙述,因为忧虑而产生的危机感,也越是让她忧心忡忡。
毕竟深陷情网了啊,以方利民那淳厚的心性,他对胡苹的那份真情戛然而止,真的就能持续吗。
何况自己姑姑的恼羞成怒,这也是问题,甚至某种的隐忧,还让她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
不巧的是,来到民庭门口,由于姐夫季生才正集中精力对付一个案子,于是她也只好耐了性子自觉地等在门外。
和季生才斜对面而坐的当事人,是一个头娇小,脸色黝黑而又嘴唇有些泛白的女子。而仅仅从女子的穿着,方利秀也相信,她应该还是来自于乡下。
“你姐姐的意思,”季生才说道;“愿意接受法院调解,提出的要求,是把房产折合成现款付给她。据说,就这个意见她和你谈过?”
“是说过,可是我没有钱给她呀?再说房子也不是她的,她对房子根本就没有权利!”
“当然,恐怕这只是你的认为。因为财产纠纷,必须要从法律的角度,要解释得过去才行嘛?”
身材娇小的女人这一次是空了两只手,怀中也没有抱小孩。由于无法接受季生才这种提示,她急了,不但摇头,还生气得嘴唇更加泛白地哆嗦。
“说得过去的!父母留给我们,又是一直住的房子,哪会有说不过去呀?”
季生才看了看她,严肃的说道;“曾经解释过了,关键还是房屋权属人,不可能只是说就算数。而你们这样的财产纠纷,法庭也必须根据法律,以及有关政策的条款来处理是不是。”
那妇女显得很是不理解,大睁着的一双眼睛,不满而又茫然的看着季生才。似乎这样的现实,她那样的头脑,的确也很难明白过来。
但也就是这时候,季生才转脸,这才注意到了门外站着,在等他的妻妹方利秀。不过他也只是抱歉的一笑,在向她点头后,注意力又转向了那妇女。
虽然女子的情绪急躁多了,但季生才还是耐心在听。然后又是耐下心来,认真向那妇女作起了解释。
“不,不可能是你这样来判断案子——请冷静的考虑——我这解释,也是强调,法律必须保障每个公民的合法利益嘛。至于你提到的相关情况,包括个人品行,我想,应该不属于房产纠纷的范畴。所以,有必要向你提告,只要不是涉及到房产纠纷,你刚才所谈,恐怕就不大可能列入到案件之中来考虑。”
虽然这一次,这年青妇女应该是听明白了,但她的反应,反而比刚才还要急躁和强烈。于是,季生摇头,只好就现行的法律和法规,向她作介绍的同时,也进一步的耐心解释。
方利秀知道,尽管妇女缺乏基本法律知识,姐夫也不可能丢下当事人和自己闲聊。所以她打算暂时离开门口,也许姐夫静下心来,说不定还能够加快他办案的速度。
心里像这样考虑,脚下还没有动,可是不经意见看到的一个男子,却引起了她极大的好奇。
相距并不远,就在走廊另一头,那人抄了双手,身子斜倚了柱子的在独自站立。虽然光线稍微的幽暗,但还是让人一眼就分辨出了,他那一付让人反感的讨厌古怪。
一开始,方利秀还以为他是脸上涂抹了什么,接着便看清楚这人原来是脏。而他这种肮脏,不但满头满脸,就是整个的身体,也好像因为某种粉尘一样的东西,在将他从头到脚严实的包裹。
不过,就在方利秀大惑不解地打量他的时候,这本来依了廊柱站着的人,突然就向这边走了起来。并且来到方利秀身边,稍微的犹豫,满身灰尘的他,居然还向季生才正在工作的办公室探头。
虽然本能的咧开身子,不过更加看清楚的这人,方利秀却不只是疑惑,而是内心里一阵由衷的愤怒。
任何一个正常人,他能够,有权利吗,以这种讨厌的肮脏,毫无顾忌地出现在大庭广众。
当然,也可能因为他脑子里有问题,要不,大概就是他有意识地要玩世不恭,以此来发泄什么吧。但如果是后者,就算他有千百种理由,难道将自己裹在灰粉的不顾社会公德,真的还可能解决什么吗。
由于就在身边,方利秀也因此看他更清楚。好像这灰尘后面的脸,应该还算是年青吧,可他眼神里的那种冷漠,不但如同旁若无人,而且既冷漠,又明显漠视一切的像要拒人千里。
想不到这样的他却说话了,阴沉着脸,粗暴地在向着办公室里面喊。
“我说,你呐,女人,还有完没有!”
而让人稀奇的是,办公室里面,那本来抹着眼泪的妇女,一听到他这样的喊话,马上就是惊慌不安地站了起来。
“就好了啊,胡大哥——”
一脸的惊恐,慌张地望向门口,甚至还又是不知所措,紧张的直摇头。
于是,正低头在本子上记录的季生才抬起了头来。但是刹那间,他那嘴围前突的脸,突然目瞪口呆,表情夸张地变了样。
一脸愕然的季生才,就好像看见了不可思议的怪物一般,瞪着他,脸上肌肉也抽搐了好几下。
不过,一旦回过神来,季生才却是怒气冲冲的喊;“岂有此理,这是什么人!走开,赶快给我从这里离开!”
“我等她,就这样。”这人说,既毫不动容,语气也是生硬。
“不管等谁,你也不要呆在这里。这不是威胁,是警告,任何造成扰乱公务后果的,都可能接受法律的调查!”
不过,那女的惊吓中,又是惊惶而怯懦的说;“领导同志,他就是胡尘呀?专门来等我,是因为毛儿打预防针,他单位要两个人都去——”
季生才摇头,好似明白不过来。不过,旁边那担任记录的年青女办事员却站了起来。
轮流的看了二人,她转向妇女,拉长了一张脸的问;“你说他是谁?这个人,难道他还是你的爱人呀?”
并不等妇女回答,门外那肮脏人却冷冰冰的说道;“不,我是她男人。而这女的,她只是老婆。”
凡是听到这句话的人都呆了,包括季生才。倏然的看那人,甚至他那嘴围前突的嘴,嘴角抽动中,还微微浮出了近似于嘲讽的冷笑。
“你这什么话,老婆和爱人,不就一回事嘛!”
“不,当然不是!”这人答;“就如同**和灵魂,人很难将二者统一一样。所以,人可以是夫妻,但不一定就是爱人!”
季生才似乎这才认真打量了他,就好像突然记忆起什么,霎时间,脸上原来的那种冷笑,似乎也一下子地僵滞了。
“我再次警告你;这里是法庭。特别过分的衣冠不整,就是亲属,法庭也会以此理由不允许你出庭!当然,对于你们这案子——”
谁知道,这人却突然打断他的话,冷漠而生硬地说道;“对不起,我只是等人,根本与这案子无关。”
“是吗,与你无关吗——”
“我来,不过是要问这女人,像这样,她还想要捱上多久。”
季生才除了皱眉头,还突然愤怒了。他几乎是怒斥的说道;“既然是这样,那我告诉你,无关人员,你必须给我离开。而且,马上!”
“当然,我离开。但最后说一句,女人,如果不是快一点的话,你就不要后悔!”
像这样威胁一般说完,和来时一样,他又是扭头转身就走。
不过,这人也不是再回原来呆过那地方,因为经过刚才那柱子,他也没有任何停留的继续在走。
看着那正在消失的背影,刹那间,方利秀的一颗心却怦然一动。
似乎太像了,那夜里,伍兰芬曾经向自己描述过的,她从前的那位恋人。
而此刻真正看到的这个人,却并不夸张地,几乎还原了兰芬告诉自己的那形象。因为不但他这种肮脏,从头到脚的只是灰,而这个人他还是姓胡。
很难想象,完全占据了伍兰芳心灵,到今天只是回想,也仍然让她以泪洗面的家伙,还会是如此的一个人。
然而还有更加可怕的,因为这个人已经成为了别的女人丈夫,甚至他还可能是孩子的父亲。
仅仅是这样地想,就让方利秀那心里不知道是愤怒,是反感,是怜悯,还是另外别的什么复杂情绪。
当然,不一定就是兰芬所爱的人,自己也听到了,那人名字是胡尘。但既然相似之处如此地吻合,为什么就不可以努力一下,把情况真正闹清楚。
在这样的犹豫之后,方利秀一咬牙,便向着那人消失的方向赶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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