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人冷冰冰的说话,声调也不高,但霎时间给方利民那感觉,就好像被人当头一棒,惊吓得他晕头转向的几乎懵了。
但很快又是醒悟,却是眼睛盯看这人,心底的一股恶气,就算拼命也难以容忍这胡言乱语的可恶疯子。可这家伙脸朝着另外方向,就好像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仍然原地不动地站着。
什么样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够若无其事,这家伙果然十足的疯子!
冲动减弱了,方利民不得不想,假如真的和疯子计较,该不会自己脑子也有问题了吧。
当然,就算脑子出问题,也不应该他这种用心歹毒吧。怎么说,这精神有病但内心邪恶的家伙,也应该得到他必须的教训。
“太过分了,你这个人。凭什么,竟然像这样来对别人恶毒诅咒!”
没想到这人也不看他,却是一声叹息;“唉,快走吧,可怜的人吶。”
果然就是不正常,这家伙说话,甚至还像悲天悯人一般的腔调。
也许内心里残存的恶气使然,方利民禁不住啐道;“也太晦气了,想不到乱闯人家院子,还又是恶语伤人!”
想不到这肮脏的脸也是冷笑地说;“恐怕正好相反,可以告诉你,从一出生到现在,我都属于这!”
方利民也不想,跟着就是怒斥;“就算吧,就算你是这院里的人,但不管天大理由,你这种恶毒的背后咒人死,应该吗,谁给的你这权利!”
对于这样的质问,他也不是回答,而是转开脸的像在自语。
“是真不知道,或者明白不过来,难道这年青人——”
疯子在说话,故作思考的在语无伦次,可是刚刚他还穷凶极恶,就好像和胡苹或者她家里深仇大恨一般。可见对于这种就是疯了,混乱头脑里仍然如此邪恶敌意的家伙,怎么说多少也得警告他一下吧。
于是,方利民严厉地说道;“奉劝你最好记住,在背后诽谤,污蔑和咒骂别人,如果引起严重后果,法律同样也会追究你应该的责任!”
这人突然转脸看他,显得很认真地说;“你走吧,就是呆在这里也没用,劝你还是回去的好!”
方利民斥责道;“是我该劝你,还是记住我说的话最好。至于你说的没用,不妨也告诉你,和胡苹,就在几天前我们还见面在一起呐!”
“就算你见到,那也不是真正的胡苹!”
“是吗,你什么意思?”
“躯壳,如果你见到的,那也只是她躯壳!”
“躯——壳——”
不过,并不等他回过神来,这肮脏的家伙却绕过他,并且突然放开了步子。但就在走出院门的那一刻,他还回头,手指了自己刚才出来的那门说道;
“如果找夜猫子的话,就在那,你自己请便!”
冷不防又是这样的绰号,方利民不由得一怔。然而,等到他反应过来,这家伙却早已经消失在了院门外的没有了影子。
“夜猫子”,这是再次地听到,而脑子不正常的家伙还说了“躯壳”——
当然,那毕竟可恶的疯子,有必要计较的当作一回事吗。但方利民只是摇头,脑海里就浮现出尤建华那**笑着的面孔。
“在夜里,会发生什么事情——”
那嘻笑的脸变了,嘴里还吐出更加让人憋闷的另外一句话。
“你,跟我一样!”
霎时间,方利民这心,又像被灼伤一般,顿时的刺激,禁不住又是特别地激怒。
不过,也是很短暂他就醒悟了过来,毕竟来这里是找人,是迫切地需要见到胡苹,就算发呆这也不是时候。于是疑惑的眼光,开始看向了那人手指过,也是他从那出来的家门。
房门大开,疯子又没了踪影,方利民就是进去,这样的家似乎也感觉不到多少人的气息。当然,别人的家,并不至于他就可以贸然地随便行动。于是,他站住地观看起了这屋子的情况。
家具不多,显得房屋里有些空荡荡的。尤其对着门,那已经断了一只腿的八仙桌,更是突出了这个家的寒酸和简陋。
而更加醒目的,还是房屋壁头上部分那蔑编泥敷;应该是年久失修,受不了风雨和岁月的浸蚀,在那墙壁上却已经是一个又一个的破洞。
于是,阳光就穿过这壁头大小不一的洞口,斜射在地面,让落下的片片耀眼光斑,将这个家显得光线特别地充足。而这种一切都在一览无余,也使得方利民观察的眼里,根本不可能还存在死角。
可以确定家里没有另外的人,于是目光再次移向木柜旁边,那架曾经帮补过腿的小床。而这次的目光所及,却让方利民这心禁不住砰然一动,然后是急速地跳快。
太熟悉了,那挂在小床蚊帐钩的黄格外衣,瞬息间,他还想起了那一段时间里,自己和胡苹的约会。于是迅速地走近,他不但在看,还又是伸手地轻抚。
其实用不着再多的辨认,除了衣服款式或成色,特别嗅觉里熟悉的味儿,这感觉,就好像胡苹已经是近在身边了一般。
可是房间里没有人,就是床上堆在一边,并没有折叠过的被子里,也看不出还可能藏下人。
方利民正自地疑惑,没想到突然就是响动,声音虽然轻微,寂静中却分外真切。
虽然慌忙转脸传出声音方向,并没有看到情况,但他还是有了发现。原来八仙桌这面墙壁不远处,在那墙面上还有了遮挡,注意再看,居然还是罩着什么的布帘。
基本的常识,这布帘后面应该就是门,是进入到这个家内室的开口。
方利民兴奋了,也难免激动,脑子有问题的家伙,总算还不是一再地忽悠自己。并且这屋子里胡苹的衣服,也足以说明,她和这个家庭之间存在着某种的联系。
那么胡苹呢,她在这里吗,也许藏身于内室,或者布帘后面正观看自己。而他一旦掀开布帘,女孩就会从内室里扑上来,向他来一个出乎意外的惊喜。
不过,就在他上前,打算用手轻理布帘,在边儿偷窥里面时,这内室里马上又有了的响动,顿时就打消了他的幻想。因为除了响动明显,这感觉,就好像内室里的人在床上翻身。
内室里有人可以肯定了,但不一定就是胡苹。然而里面真的没有了胡苹,自己这进去是否还有意义,他有些犹豫了。
已经找来了,还看到了胡苹的衣物,却是一无所获又离开,这可能是他方利民吗。
短暂地考虑后,他决定了,决定不打招呼,掀开布帘进去看个明白。
试探地进去,行动小心翼翼的他,并没有曾经想象过的惊喜,而是才进内室,觉得幽暗的眼睛里短暂不适应。
很快适应了,接着就发现,虽然不是开灯,这内室里,毕竟还有着从房顶亮瓦投进来的日光。
内室太静了,感觉像一种特别的空寂。
其实还有鼻息声,只是很快又被翻身的响动取代,于是视线转向睡人的床。
那是一架老式的双人架子床,由于床前那亮瓦透下的白日光亮,可以清楚地看到这床上,因为隆起的被子而突出来的人形。
就算相信这床上不可能是胡苹,他还是注意地看了。
由于人是蜷缩了身体面朝里躺着,看不到那脸,但从散落枕头的一些头发,就可以肯定她绝不是胡苹。
贸然闯入别人家,又是床上睡有女人的内室,仅仅起码的法律常识,方利民此刻也难免有些胆怯了起来。
难道就这样退出去吗,不就自己的行为,给人一个像样的说明或交代。
床上的人又在动,而这一次是翻身,不但脸在转过来,并且还将一只手挪在了床沿。刚好房上亮瓦的光线,使方利民很容易清楚看见这只手。
但也是因为看得清楚,他却禁不住地非常吃惊,因为这枯干一般的手,干瘦得根本就像皮包了骨头。
而更加让他不寒而栗的,却是这已经转过来,也好像在看他的脸。
的确是难以置信,自己看见的,这还算是一个女人,或者人的脸么?
因为这脸上能够凹陷的地方,它都是极力地陷落,凡是能够突出的地方却又在尽可能暴突。给人的感觉,就仿佛眼前的这脸,恰如人皮约束了那些骨骼。假如那焦黄的皮肤没有一丝的动感,假如鼻子不是隆起只是两个窟窿的话,谁又会相信她竟是活人,而不是一具没有了生命的医学院人体标本。
突然间想起刚才那人说的话:‘躯壳’——霎时间的毛发悚然,方利民禁不住哆嗦地后退。
由于并不迷信,他很快也就清醒了。接着是不信,绝对地不相信,深深爱着的胡苹,还可能和这样的生活环境有关系。
因为很难想象,一屋子的晦暗里,这种骨骼凸露的干瘪,居然和天生丽质同在共存。而青春和枯萎,纯洁和污秽,少女的风韵与即将陨损的残喘,又是彼此厮守的在相亲相伴。
仅仅是这样怀疑,这感觉,又恰乎于另外的一种悲哀和残酷。
但即便是如此,这又为什么不行呢?敬老爱幼,扶危济困,尽孝老人于病塌之前,中华民族几千年来最本质的品德,难道不就是这样来体现的吗。假如这就是胡苹生活的环境,而她又是这样的做了,这样的胡苹,难道不是更值得人们格外地珍惜和敬重吗!
在这样激烈地意识之后,心情恢复常态的方利民,又重新来到了床前。
床上的人在说话,由于她嘴唇在动,声音相当微弱,他凑上去之后,还又是弯下了腰来。
“阿姨,你需要什么,还是——?”
“死鬼--忠不忠--叛——”
他听见她在说,由于分辩不清那含混意思,于是,脸也更低埋向了她。
就因为这样,他也更加真切地看见,这陷落于洞穴一般的眼窝里,那目光既散乱,也几乎没有一丝的人性光芒。但与此同时,突然间,他那只手就被什么给攥住了。
尤其这紧紧把握,就好像刺肤的冰凉在直透入心底,霎时间的惊骇,人也像一下子突然懵了。
恍惚他这是做梦,荒唐而又可怕的梦。梦境中,仿佛也像传说中那唐王李世民,在魂游地府时,被厉鬼冤魂胁迫和裹胁。
“死鬼--剜你的心--剐你的肉--掏出红心--献——”
是她在说吗,说的什么啊——可是,这还算是人能够发出的声音吗——
因为这细若游丝的声音是那样的古怪,那样的寒碜,那样的深幽和苍凉。完全不像发自于人的体腔,而是仿佛出自于滴水不停的石隙:动物绝迹的万丈冰缝:千年古柏中的荒芜坟莹。
但更加可怕的,他这手,竟然还被那冰冷的手死死地捉住。
就算不是迷信,毫无心理准备的他,的确又被如此另类的真实吓坏了。处于极度的骇异,他好像已经没有了思想的能力。
他要抽出手,但床上那手却紧攥住不放,而这也刺激得他陡然加大了挣脱的力量。
由于仍然不是放弃,在方利民的力量带动下,床上那身体甚至还直直地在向上抬。
于是被子滑落了,敞开的衣服,从那破烂的汗衫洞口,裸露出黄皮一样的胸膛和干瘪的**。
仅仅是看见,又是一阵说不出的恐惧,惊吓中的方利民,这时候似乎就连意识也因此吓没了。如果还有念头的话,他唯一的念头就是挣脱,然后不顾一切脱开这恐怖中的恶梦。
他终于挣脱了,几乎跳着地逃开,然后转身就跑。而床上的人却在跌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