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琪没有胡说八道,米正阳的确离死神只剩一口气了。
对米正阳是进行无望康复的续命治疗,还是让他就此痛快离世,医生虽然没有明说,却是摆在米娜面前的两难选择。
“我看那样活着也是遭罪,不如……”
“不如什么?!你没资格在这里说话。”
米娜立刻打断了陈安琪。
“米娜,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我和你爸已经领结婚证了,是受法律保护的夫妻关系。我怎么会没有资格说话呢?我当然希望你爸能康复,希望可以和他白头到老。我们领结婚证才三天啊……”
陈安琪委屈地抹着眼睛,她也不想事情会变成这样。
米正阳本来说好了等女儿米娜过完十八岁生日以后,就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绝不辜负她三十六年才等来的爱情。现在离米娜的生日还有三个多月,米正阳却学潜水窒息成了植物人……
米正阳策划的异域海岛浪漫婚礼,永远也不能实现了!在这个世界上,恐怕再也没有一个男人,像米正阳一样肯为她付出真爱了。
陈安琪越想越伤心,哭得瘦长的脸颊如梨花带雨轻轻颤抖。
既然陈安琪已经和米正阳结婚登记了,在法律上陈安琪已经成为了她的继母,米娜也不好在父亲的病床前再质疑陈安琪。不过她非常坚持要给米正阳续命治疗,不论需要多少钱,只要米正阳还有一口气,就要让他活下去。
“正阳肯定不希望活得这么痛苦……”
“他如果能知道什么是痛苦,就能康复过来了!这件事没商量,我爸必须活着,我不能没有爸爸。”
陈安琪还想再争辩一下,米娜直接堵住了她的话。
米正阳的公司经过几轮谈判,最后卖了一千两百万。米娜把钱全部存入给米正阳续命治疗的帐户,按照目前的治疗费用,帐户上的钱可以维持米正阳五年左右的生命。
“也不是没有一点希望……家属还是尽量往好处想,也许哪天突然发生奇迹,病人就能恢复意识了呢……”
明知医生的话纯属安慰病人家属,可是米娜坚信奇迹一定会发生,米正阳一定会活过来。
不然老天爷为什么要让她重生,难道不是为了让她完成上辈子的遗愿,做一个快乐的宅女吃穿不愁,再入赘一个上门女婿,孝敬米正阳终老?
“米娜,该吃晚饭了。”
陈安琪端着两个饭盒走了进来,将饭盒放在桌上。见米娜依然伏在病床边没有动,她伸手拍了拍米娜的肩头。米娜揉了揉眼睛,回头四下打量。才刚眯了一会,她竟然睡着了。
“那位费先生已经走了,他说晚点再联系你。”
这段时间费南几乎每天都过来看看,特别是在处理销售米正阳公司的事情上,费南帮了不少忙。
“哦,今天是几号了?”
米娜望着病床上无知无觉的米正阳。
“十四号了。”
陈安琪看着米娜的后脑勺说道。
医院特护病房是不需要家属日夜守护。米娜却不愿意离开米正阳身边一步,她茶饭不思头脸也不洗梳,模样越来越憔悴。做为后妈,陈安琪都觉得看不过眼。可是米娜不愿意回家,她也没办法,只能天天过来陪着呆一会。
“你吃点吧,总不吃饭身体会垮掉,你爸肯定不愿意看到你这样。你还小,还得想想将来……”
陈安琪絮絮的声音在米娜的耳边轻绕着,她盯着米正阳微微起伏的胸口,不得不开始思考她接下来的人生。
家里还有两套房产,如果五年以后米正阳的病况还没有好转,将房产变现以后还可以继续支撑他再活几年。
“你有什么打算?”
米娜端起饭盒夹起一个水饺咬了一口,饱满的馅汁立刻迸了出来。
陈安琪急忙探身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两张纸巾,慌不颠地帮米娜抹去衣襟上的饺子汁。她和米娜认识有一年多了,可是这样亲密的接触还是第一次。她有些不习惯,苍白的脸庞泛起了窘迫。
“不用擦了,我也该换衣服了。”
对于眼前这个女人,米娜突然有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哦,是该换了。你看你的头发都打结了……”
陈安琪把脏纸巾扔到垃圾篓里,然后端起饭盒继续吃扬州炒饭,又忽然想起刚才米娜好像问她话,她苦笑一下,用筷子撑着额头,像是在想答案。
“我也许可以去教小朋友画画吧,嗯,我可以教小朋友画画。”
陈安琪下定决心的样子,说完脸上露出一丝释然。
“以前听我爸说你是学画画的?”
“嗯,我高二才开始学画画。那时候我学习成绩不好,又想考一个大学学历,学画画可以当艺术生,考大学会容易些。”
回忆起过去,陈安琪的语速变得轻快起来。可能那段经历是她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了。
“那你考上了吗?”
米娜盯着刚才陈安琪给她擦拭的衣襟,裸粉的羊毛衣襟上,几滴油印子已经浸透散开,晕成了一片混沌土色。
“考上了一所不出名的大学,学的工业设计。毕业以后也没找工作,我是没有画画天份的,学着也很累也不开心。”
“那你不工作怎么生活呢?难道你也像我一样啃老?我记得你家好像也不富裕吧?”
米娜的直言不讳让陈安琪顿时尴尬无比,看着油腻的炒饭也更加没有胃口了。她把饭盒盖上装进袋子里,对米娜呵呵笑着说:
“我不如你命好有一个有钱的爸爸。我弟弟那时还小,我还要负担他的生活供他读书,当时确实挺苦的。不过还好最后都挺来去了。我弟弟后来考上了其名的外语学院,现在他是翻译精英,以后有机会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陈安琪故意回避米娜的问题,拎着垃圾袋走出了病房。
如果当时不是被生活所迫,如果当时不是因为遇到了戚威廉,她的人生现在会是怎么样呢?陈安琪盯着走廊窗外已经暗沉的天空,眼底浮起一抹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