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会去思考从未知晓之事。然而，从未知成为已知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将无法回到过去。
再一次目睹哥哥遭遇意外，林蕾此刻的心情要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煎熬。
“他不是被霉神附身了吗？”
光头金曾这样对她说过。
第一遍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还单纯地以为这只是一句调侃或者嘲弄，但是现在当她亲眼目睹哥哥身为“霉神”的日常之后，霉神二字一下子变得富有实感，就像沉重的铁块那样压在她的胸口，让她窒息。
原来这就是现实吗？
她再也笑不出来，就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
哥哥遭受这样的对待，她应该去责备谁？最该被责备的那个人就是她自己！
脑海中狂风海啸，耳边却敏锐捕捉到哥哥的呼唤。
“蕾蕾，你怎么了？”
林芃发现了妹妹的异样，再顾不上海神父女的家庭内战，他快步走向林蕾，想要伸手摸摸妹妹的头，试图安抚不安的妹妹。
就像往常那样。
林蕾看着伸向自己的那只手，后退了一步。
“蕾蕾？”
这是妹妹第一次躲避他。林芃开始感到心慌，“你没事吧？发生了什么事吗？”
林蕾紧紧抿住唇，摇了摇头。她看着林芃的眼神是那样悲伤，悲伤中还带着浓浓的羞愧。
其实她好想就这样扑进哥哥温暖的怀里，抱着他哭诉今天所有的震惊和委屈，那样的话，哥哥一定会用他低沉的声线温柔地呼唤她的名字，用那双手轻抚她的头发。这样一切的苦难都会消失，安心和舒适的感觉将会如同温水那样将她包裹。
就像往常那样。
可是她不能这样做。她的良心无法允许她在知道了所有的一切之后还继续做出这种厚颜无耻的行为。
林芃看到妹妹非但没有回应自己的询问，反而再次退了一步，声音开始变得急切，“蕾蕾，你到底怎么了？别吓哥哥！”
“哥，对不起！”
有珍珠从少女的眼角滑落，像是飞溅的火星灼烧了林芃的心。
林蕾用力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说。她后退的步伐撞到了餐桌，腰间传来的刺痛像是将她从梦魇中惊醒，她浑身一抖，转身就朝餐厅外跑去。
“蕾蕾！”林芃大声惊呼。
他抬腿就想追上去，可是没走两步又开始迟疑。以蕾蕾的性格，越是被追赶，她就越是无法冷静，说不定反而会发生什么意外。相反，如果放着她不管，过一段时间，她或许就会冷静下来。今天蕾蕾一定受了什么刺激，而且似乎和他有关，这个时候他应该追上去吗？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的犹豫，林芃就已经被一名服务员拦住了。原因是因为林蕾没有结账就跑掉了。
很显然服务员这么选择是有理由的。虽然光头金刚才和林蕾坐在一起用餐，但是很明显眼前这个青年看上去要比那个面目狰狞的光头要好相处的多。即使他现在的情绪也很激动。
发现服务员畏惧的目光时不时飘向不远处正在对着叶子眉伏低做小的光头金，林芃不用多想，大概也猜到了林蕾今天会如此反常的原因。
怒火瞬间腾空。
海神是需要拉拢的重要战力？谁管这些啊！
林芃冲到光头金面前，也不管叶子眉正在和光头金说些什么，一把就扯过光头金的衣领，把他拉到眼前。
“老东西，你和我妹妹到底说什么了？！”林芃怒吼，如同一头失去了幼崽的母狮。
突然有人打断他和女儿的谈话，光头金第一反应就是发怒，可当他与林芃冒火的双眼四目相对之后，怒火就像潮水那样尽数退去。
唉，林蕾那小丫头的事情，毕竟是他做得有些不地道……
光头金叹了口气，略带歉意地看着眼前暴怒的年轻人。
“小子，对不住啊。”
林芃听到这和林蕾之前相似的一句话，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你到底做了什么？蕾蕾怎么会吓成那样！？”
“我把你的事情告诉她了。”
“我的事情？”
“对，你是霉神的事情。”
“霉神……”林芃下意识想笑，心说“霉神”这个梗早就已经被用烂了，又怎么会吓到蕾蕾，海神不会是在转移话题吧？但转瞬他突然意识到一个可能，一个让他无比心悸的可能性。
“你和她说了？！你说了多少？”林芃的声音猛然提高，就像是指甲划在黑板上那样刺耳，光头金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看着林芃的眼神更加怜悯。
“基本上我知道的都说了。”
“都说了？！”哦，我的天！怎么会这样！
林芃只觉得一瞬间天旋地转。他这些年一直隐瞒对妹妹自己成为霉神一事，就是知道妹妹若是知晓自己成为霉神后付出的代价会有怎样激烈的反应。就如同他对妹妹能够倾其所有，他的妹妹待他也会如同心脏。这点他从未有过怀疑。
这样一来，林芃反倒顾不上痛恨海神多嘴多舌，他更懊悔自己之前为何没有在蕾蕾跑出餐厅的时候就立马跟上去。被蕾蕾知道了这种事情，就算他的存在会刺激到妹妹也总好过在这个时候放她独自一人要好！
林芃越想越焦急，再顾不得和海神纠缠，松开手，头也不回地就朝着林蕾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学长！”
叶子眉回过神，试图抓住林芃挽留他，可是他的衣袖从她指尖一闪而过。她伸着手，愣怔着。
空荡荡的手中什么都没有留下。
光头金看着失神的女儿，无声叹息。
他对着林芃离开的方向，沉默了很久。
其实，还有一件事他没有告诉林蕾那个小丫头。本来他还想知会霉神一声的，毕竟对方似乎正在调查魔气一事。不过看现在的状况，短时间之内，对方估计是不会想要见到他这张老脸吧。
刚才那个年轻人看着自己的时候，眼中狂暴的怒火仿佛随时都能扑出来将他点燃一样，那是被触及到逆鳞后的反应。
难得被嫌弃，光头金却不怎么生气。他摸摸下巴，心里暗暗想着，过段时间还是找个机会告诉霉神一声吧：他的妹妹身上的诅咒有着魔气的痕迹。
PS:服务员（泪目）：所以说，我果然还是要面对那个可怕的光头吗？/(ㄒo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