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小花漫不经心的玩弄着垂在耳边的一小缕头发。
“老姐姐,你也晓得我这人心眼向来都小,睚眦必报,你若肯当众抽自己十个大耳刮子,再跟我道歉。
想来我倒是可以放宽一点度量,帮你这个小忙。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钱把式家的紧咬着后槽牙,怨毒的望着郁小花。
往自己脸上扇巴掌,她又不是疯了,才会这么做。
更何况,她自己做了得出来的那些事情,还叫人不能往外说了,这其中分明就是有鬼。
钱把式家的为难的干咳了两声,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挤出一汪浑浊的眼泪来。
那样子看上去可怜兮兮,委屈巴巴的。
要是那张脸在年轻个十来岁,兴许还能勾搭到几个大好青年。
可惜现如今这副样子,只叫人有些恶心。
卢立厌弃的别过头去,不去看她。
郁小花脸上的笑意却更深了起来,饶有趣味的望着钱把式家的。
想看看她又想使出什么幺蛾子来。
“春花!你就帮帮嫂子这一回吧!这么多客人还等着呢,我也是没办法了才找到你上的。
以往我有什么过得不对的,你大人有大量,多多担待着,我们也是在这条路上讨生活。
都不容易,枕上有老,下有小的,一家几口子都等着这辆牛车吃饭呢。
如今这几个客人不拉也就罢了,可万万不能把名声给坏了,不然回头谁还坐我们家的牛车呀。
春花呀,算姐姐我求你了行不行?就让他们几个上你的马车吧,再不然把那些大包小包的挪到你马车上来也行啊。
这样怎么好过大家提着那么重的东西走山路哇。”
切!说得这么声色动容,这就算是道歉了吗?
这是把她郁小花当做傻子来湖弄呢!
郁小花渐渐收起来脸上的笑容,冷漠的望着钱把式家的。
“我说这位大嫂,你怕是弄错了辈分。我这貌美如花的大好青年,叫你姐姐,你也忒不要脸了些。
这传出去了,还说你有多嫩呢!再者说了,条件我已经说了,是你做不到而已。
既然如此,那我为什么要帮你呢?你在后面说我坏话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有求于我?
我也不是任人湖弄的冤大头,你要是愿意就尽管堵在这里好了,车上那么多人,大伙恐怕都还没吃饭吧。
这日头又大,当心晒出病来,回头叫你们全家赔个精光,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若你还想不明白这个道理,那就尽管堵着好了,大不了我们调转车头回镇上就是了。
左右我在镇上是有住的地方,倒也不至于风餐露宿。”
钱把式家的愣住了,脸色铁青的难看。
这个柳春花!
真是越发的能耐了。
“我呸!你不就是去镇上做了几天生意,跟着那些男人混在一起,整天在外面抛头露面的。
你有好到哪里去?还要我求你,跟你道歉,呵呵,笑话,我活这么大,你几时见我为了道歉扇过自己巴掌。
我又不是疯了,才会做出此等傻事来。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大不了我不求你就是。”
郁小花不屑的笑着,随手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瓜子了。
“求人就拿出个求人的态度嘛,你既然不想求我,就快去忙你的去,别来我这里碍眼。”
钱把式家的气得紧咬着后槽牙,拳头握得忒紧,怨毒的瞪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回了牛车旁,她心不甘,情不愿地从钱袋子里数出一把铜钱来,一一还给那些个搭车的妇人。
那些妇人拿了钱,也没再纠缠,相互结伴走了。
整个牛车旁,就剩下钱把式夫妇了。
“哼,没用的东西,求人都求不好,你以为你日子好过了,在村里就能高人一等了吗?我这张老脸都要给你丢完了。”
钱把式家的一面收拾着散架的板车,一面数落着那不成器的媳妇。
钱把式家的幽怨的往郁小花处瞟了一眼,又气哼哼冲钱把式喝道:“分明是她柳春花,人太自私,连一个村的人都不帮忙,良心都叫狗给吃掉了。”
突然,她又觉得自家男人刚才说那话分明就是在帮着别人。
想想最近她柳春花那妖媚的样子,钱把式家的火气更甚了,当下一脚踹到钱把式的腚上。
奈何钱把式正趴在地上修着轴承,勐然被她这一踹,整个脑袋都撞到了板车上去。
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坐在地上,手捂着脑袋,恶狠狠瞪着自家媳妇。
“你神经病啊,邪火往外身上撒啊!没用的东西!”
钱把式家的也不是个吃素的,当下指着钱把式就破口大骂了起来。
“姓钱的,就你最有用了,我跟你大半辈子了,你还在赶牛车!你瞅瞅人家柳春花!才几个月就盖大房子了。
又在镇上开了铺子,那银钱是哗哗的进来,谁像你这么窝囊!我真是瞎了眼了才会嫁给你这种废物!”
“我废物!你又好到哪里去!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自己长什么样?人家柳春花又长什么样?
你有本事你也进城里去做生意呀,何必跟着我在这里辛苦拉车!”
钱把式家的被自家男人这话给噎的说不出话来,竟捂着嘴呜呜的哭了出来。
“姓钱的!你竟然嫌弃我,我真是瞎了眼了,才会嫁给你这种人,故意等我起早贪黑照顾爹娘,照顾孩子,白日里还要跟着你一趟趟拉车。
这几年我讨到什么好处?你莫说过年过节给我添了身衣裳,便是连件首饰这几十年了,也不见你给我买上一个。
如今自己没本事,贪多压断了车轴承,反倒怪起我来了。
姓钱的,你自己想办法回去吧,姑奶奶我不伺候了。”
钱把式家的一狠心,抹了把眼泪就往山路上跑。
钱把式闷哼一声,连看都没往她身上看上一眼。
在脑袋上的疼痛缓过来几分,又继续鼓捣着车轴承。
郁小花和卢立在后面的马车上看了许久的热闹。
随身带的饭菜都叫两人吃了些。
钱把式这才艰难的推着板车,赶着牛往村里走。
那落寞的背影,让郁小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自己对钱把式印象算不得上与坏。
平日里他都闷闷的,不怎么说话,给人一种老实巴交的感觉。
因着钱把式家的那一副做派,才叫对他也跟着讨厌了起来。
郁小花赶了赶脑子里这想要上去帮他一把的想法,索性坐回马车里去,放下帘子,眼不见心不烦。
卢立把马车赶得稳稳的,在路过牛时,更是小心翼翼的别了过去。
马车上的郁小花听着牛铃铛的声音,到底还是忍不住探出头来。
“钱把式,摊上这么一个妻子不是你的错,要是你管不了她的那张嘴,迟早要闹出事来。今日我算给她一个教训,叫她长长记性。”
钱把式迷茫的抬起头来,看着马车窗户里那张娟秀的脸庞,心里动容。
这么好的人,可惜自己老了,要是年轻个几十岁的,到还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