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呀？快快坐下，大娘做了你们最爱吃的红烧肉！”

话音未落，只见谢大娘亲自端了一盘子香喷喷的饭菜恰到好处地走了殿门来。

“……真香……”

看在美食的份上，卓凌霄决定大人不计小人过，不和那一块寒冰计较。

“不过大娘，我还有事要出门呢，你回头替我留点在蒸笼里就行了……”

卓凌霄说着，抬脚就要走，却被谢大娘端着盘子挡住了去路。

“王妃，这红烧肉得趁热吃才好吃，有什么事，交给大娘去办吧……”

谢大娘是多精明的人儿，一眼就看穿了两人之间的不快气氛，合着赶着趟来当和事佬呢。

“大娘，我真有事，要不改明我给你做东坡肘子当做赔罪？”

瞧卓凌霄对谢大娘都如此在意，生怕辜负她的红烧肉，都会主动提出补偿方案，而自己从一进门就被当做空气一样无视，连正眼都没瞧几眼，慕云白脸上的寒意顿时更深了。

“这日落黄昏，不知王妃是要去哪里？”

听他终于按捺不住地开口了，卓凌霄心中并未有赢了他的窃喜，反倒添了一丝烦躁。

“回禀王爷，医馆那边还有点事情要处理，只怕不能陪王爷用膳了，还请王爷吃好喝好……”

不料话未说完，就被慕云白打断。

“王妃莫非认为，没有你在，本王独自一人还能享用这美食佳肴？”

这句话说得甚是暧昧，若是一般侍妾听了，只怕早已欢喜不已，还会沾沾自喜地因为这是句深情的告白，但卓凌霄却只听出了话中带刺，红果果的嘲讽和刁难之意。

这摆明是让她明白自己的身份，要做好一个附属品的本分，吃饭的时候伺候着，训话的时候忍受着，就连倍受刁难的时候也得感恩戴德地谢过。

在这个三从四德的封建时代，以夫为天，身为王妃的她，又岂可违背丈夫的心意？王爷愿意纡尊降贵，来她这个方寸之地，亲临用膳，已经是被她天大的恩赐，她不欢天喜地地恭迎，竟然还敢将他晾到一边，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罪孽，不可饶恕。

光是这句话，卓凌霄就已经脑补这么多隐藏在背后的含义，也真是亏得她想象力发达，虽然这一切并非真的如她想的这样，但若是换一个人，只怕她绝不愿意这般费尽心思地揣度。

念及此处，也懒得管自己揣度的是否属实，卓凌霄把心一横，破罐子破摔道：

“王爷若是嫌弃双荷殿的饭菜不够好，臣妾的招呼不够周到，尽管到别的地方去好了，反正什么雪楼啊，紫阁呀，有点的温柔可人才貌无双的佳人，等着王爷大驾光临咧……”

说这话时，卓凌霄不知不觉地透出浓浓的酸意，连她自己都不曾发觉，或许她早已发觉，只是不肯面对罢了。

没想到慕云白听着话，脸上的寒气倒退却了几分，声音也柔和了不少。

“王妃说笑，近日前线吃紧，本王恨不得一个人分成两个身子，哪里还有时间去看什么佳人美人……”

没想到慕云白竟然突然服软，卓凌霄也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却听慕云白继续说道：

“本王不过是见今日天色甚好，若是能与王妃一起用个晚膳，再在这荷花池边散个步，也是惬意之事……”

没想到一贯冷得像块千年冰山的慕云白，竟然也会有吃饭散步这等凡夫俗子的爱好，卓凌霄一时语塞，找不到话语来反驳，只得下意识地附和道：

“……天气确实好……月亮都爬上来了……”

不知何时，谢大娘早已带着金玉和流云悄然消失在殿门之外，偌大的房间里，就剩下卓凌霄和慕云白，而卓凌霄沉浸在慕云白性情突变的震惊里，浑然不觉。

“……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来北镜也快一年了，你我二人竟然尚未好好吃过一顿饭……”

不知何时，慕云白竟然将称谓都换成了“我”、“你”，让卓凌霄瞬间亲切了不少。

说话间，那张天人般的容颜浮现一丝惆怅，像是很懊恼，又很悔恨，看得卓凌霄心生怜悯，一下子恨不起来，反而思索道：

“……好像还真没有……”

见她卸下防备，语中的刺尽除，慕云白突然展颜一笑，柔声道：

“从今晚开始，我每天都陪你用膳可好？”

那笑容宛若冰封前的第一缕阳光，宛若一把温柔的利箭，一瞬间击中了卓凌霄的心，让她一下子失了神，忘记了拒绝。

“……一起吃饭也可以，但得像北枫苑那样……我可不懂那么多规矩……”

曾经在卓凌霄养伤的那段期间，两人倒也算是一起吃过饭的，不过因为卓凌霄是伤员的缘故，对她格外优待，什么规矩统统抛到一边，倒真是像平常家人吃饭一般。

或许只有那时候，卓凌霄才真正感受到尊重和平等，所以才会感受到发自内心的快乐。

“好！”慕云白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绝世容颜上顿时浮现出莫大的欣喜，像是不小心捡到了一块稀世珍宝似的。

这一番真诚的表白实在是太不慕云白了，卓凌霄不由心生疑惑。

却听慕云白转身朝门口欢喜道：

“开饭吧，谢姨！”

“诶，今天不行！今天我约了人……”

情急之下，卓凌霄一下子说漏了嘴，果然慕云白嘴角的笑意顿时凝固在脸上，不过常见的冰霜冷漠脸并未立马翻牌，反而强忍着不适，恳求道：

“你和朋友的约会可以改到以后吗？我想今晚……或许……”

慕云白欲言又止，脸上写满了期待，看得卓凌霄心虚不已，好像自己真的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不是，我……”

害怕看到慕云白脸上闪过的失望，卓凌霄仿佛下一秒就忍不住想要答应，不料对方突然翻脸，冰霜密布。

“你果真还是想要去见他！”

慕云白突然拔高的声音乍然在耳边响起，吓了卓凌霄一大跳。

先前还温柔得像是春天的风，顷刻间就变成了夏天的暴雨，闪电雷鸣，这男人的脸，还真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只见那张冷若冰霜的俊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怒气，隐隐有燎原之势。

慕云白的阴晴不定像是一颗炸弹般顿时将卓凌霄潜藏在心底的不安和不满顿时激发了出来。

越是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卓凌霄就越是不肯低头。

“王爷此言差矣，王爷若是下令，臣妾又岂敢不从？不过臣妾没有想到王爷突然大驾光临，事先已与朋友约好，想必以王爷信守承诺的做人原则，应该能够明白决不食言的重要性吧！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王爷既是个守信之人，总归不会强行逼迫，让臣妾成为一个失信弃义的小人吧！”

卓凌霄故意拿上次的银针之诺说话，就是想要堵住慕云白的嘴，当然也带有点小委屈，难免有些愤恨不平。

不料慕云白脸色铁青，越发难看。

“若是我不兑现那银针之诺，我与紫烟的牵扯便永远也无法斩断！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说话间，慕云白整张俊脸都皱起来了，白净的耳朵根都激动红了。

想来慕云白一向心思深沉，加上从小的悲惨经历，让他从不肯轻易地向人坦露心声，这般内敛的一个人突然坦露心迹，正常人一时间难免招架不住，卓凌霄自然也不例外。

一时间，踌躇着，不知进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