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与我一同不得超生吧，师傅。”
启连闭上了眼睛，嘴角不正常的微微弯起，像是想到了什么十分开心的事情一般。
温成这时才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接着便看见了启连像是开裂了一般，一时开裂了几份，有光从缝隙中诡异的透出来，这时要将元神自毁？
温成忽然觉得有些害怕，若是真的这样，那他们便永远被困在这环境之中，永远也出不去了。
“收手吧。”
正当温成焦头烂额之时，忽然凭空响起了巫女的声音，没有见到人，声音却是绕梁三尺，一直在他们的耳边重复。
启连裂开的身体忽然奇迹般的恢复如初，继而整个人完整的站在原地，殿门忽然被打开，一身黑袍，黑纱遮面的人脚下生花一般走了进来。
启连睁大眼睛看着走进来的人，一时不知道是哭还是笑，阴阳怪气的开了口：“竟然劳巫女大人尊驾，还是说，温宜？”
不大不小的嘲笑声倒是将站在一旁的温成吓了一跳，有些神经质的抖动了几下自己的身子，十分消瘦的面上显得更加骨瘦如柴。
“你说什么？温宜……”
温宜，他温成唯一的妹妹，不是几百年前亲自为她收的尸吗，如今怎么会变成神殿巫女，他只觉得头痛欲裂，只觉得自己竟然是什么也不知道的傻瓜一般的人。
“师傅还不知道？我没猜错的话，你入南山门的机缘也是这人让给你的，她将命数与你换了，她当年只不过是下凡历个劫罢了。”
就是这个人，启连自认自己在神殿陪了她那么些年岁，连她历劫都伴在她身边那么多年，可是这人历劫飞升时，竟然是半点没有想到自己，只任着自己夺位不成，受了天下所有的酷刑。
“启连，收手吧，与我回神殿去。”
巫女不想再面对几百年前的事情，所以并不想以真面目示人，历劫便与当年断的清清楚楚才是她应该做的。
“几百年后便来假惺惺的劝我收手了？为什么当年我被那皇帝囚在大牢，忍受非人的折磨时，没有人走到我身边，对着我伸出你们那高贵的手，告诉我，与你们回去。”
启连双目通红的看着面前的两个人，虚伪，恶心，他心中默默的想着，恨不得让这两个人体会他的感觉，一觉醒来谁都不在了的孤独感。
“我是为了谁，起了造反的心？”
启连忽然上前抓住了温成的领口：“我是因为你，我还在自己身上下了蛊，你知道你们都走了以后，我日日被关在文国，被放血，你不知道，你们都不知道。”
温成有些呆滞的站着，任启连拽着自己的领口，此时心中一团乱麻，他真的忘记了，在南山门的百年里，他一直以为他原本便是生活在那里的，他不知道，不知道他走了后启连受了那么多的苦，他以为，只要自己消失了，启连便能够按着自己的心意生活。
温成很想开口说出自己失去了记忆的事情，但是面前人青筋凸起的额头让他没有任何能将那句话说出来的意图。
他做不到，启连这些年过的一定很苦，难道他要云淡风轻的说一句我忘了，便能将人所受的所有苦全部都消去吗？不可能的。
温成有些动摇，若是能将别人放出去，他在这环境中待上一辈子也不是不可以。
巫女皱着眉头看着暴怒的启连和有些动摇的温成，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那大卬呢，大卬皇帝有什么错，只是错在过于信任你？”
启连松开了抓着温成的手，忽然转过了身，朝着站在门口的巫女走了几步，像是嘲讽般的开了口：“我只是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信任我，没想到他真的一个人来赴宴了，那样的君主，轻信于人，国家怎么会长久呢。”
启连有些疯疯癫癫的说出了一段话，将散落在肩头的头发随意的朝着后面拨了拨，有几根杂乱的发丝被殿外的风吹的飘了起来。
“你执念太深了。”
巫女摇了摇头接着道：“你将自己的过错撇的干干净净，总想着天下的人都对不起你，却不曾想你对不起的人也很多。”
“你懂什么……”
启连的眼眶越来越红，像是想起了什么十分伤心的事情：“没有人会一直陪着我的，你们都会有自己的归宿……”
“不要将自己当做唯一的受害者了。”
巫女打断了启连的话：“你当初分明可以自己回神殿，你选择留在人间，做出了选择又不想承担留在人间的命数。”
“你胡说，你闭嘴。”
启连抱着头蹲在了地上，面目被散落的头发遮了个严严实实，让人再也看不见他的神态，不过温成还是从地上那人微微颤抖着的身体看出了人的逃避，便将探究的眼神放到了站着的巫女身上。
“我回去找过你，问你要不要与我一同回去，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说的吗？”
巫女一字一句的问着，她今日偏偏要将这人刻意藏起来的记忆拔出来，血淋淋的放在外面。
“你说，你不要回去，你要完成在人间的事情。”
“你还记得我还说了什么吗？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
巫女忽然施了个法术，将人定住，又将人抱着头的手移开，看着启连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我说，后，果，自，负。”
启连红着的眼眶像是要滴血一般，整个人呆滞的看着巫女那双藏在面纱后的变幻莫测的眼睛，心中闪过一丝莫名其妙的酸麻感，胀的让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就要从腹中冲出来了一般。
“我……”
启连想起来了，想起来那一身黑袍黑纱的巫女，站在自己身前问自己回不回去，那时的自己坚定的摇了摇头，是他自己……
眼泪不受控制一般朝外面涌出，止也止不住，泪眼婆娑的看着依旧站在远处的温成，启连像是得到了什么解脱一般，慢慢消失在空中，最后回归本身，被巫女拿在了手中。
“结束了，走吧。”
巫女转头，没有一丝犹豫的朝着殿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