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成第二日起身时便听着院中有些嘈杂，打开房门被雨后有些刺目的阳光闪的闭了眼睛，拿手挡了挡才敢将眼睛完全睁开。
院中因为昨夜被雨水冲刷过的原因焕然一新，角落里的那颗树都绿油油的发着光，温宜正蹲在墙角与启连说着什么，时不时便传出一阵惊讶的尖叫声，温成皱了皱眉头走过去。
“做什么一惊一乍的，像个什么样子。”
话刚说完便见着墙角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那人穿着的一袭黑衣都因为血色变暗了几分，侧着脸倒在地上，看不清面容。
“哥哥，这人一大早便倒在这里。”
温宜哪里见过这般惨象，心里不禁起了怜悯之心，一双小鹿般的眼睛望着站着的温成，目光中充满了救人两个字。
温成皱了皱眉头，眉间显现了几分怀疑，走过去拿脚尖提了提呼吸都有些微弱的人，见人没有什么反应才稍微放下了心。
“将他拖远些，我们冒不起这个险。”
温成十分冷漠的开口，将沾了些血的脚尖在地上碾了碾。
“哥哥！”温宜看着地上只剩一口气的人有些动摇：“他还有一口气，能救活的，这可是一条人命。”
温成也不理睬，对着启连开了口：“听见了没有，将人拖远些，爱谁管谁管，我们不能管。”
“救我……”
地上的人忽然抓住了身边温宜的手，气息十分微弱的开了口，将温宜的袖子都沾上了血。
温成见状飞快的伸手将抓着温宜的那双手打掉，一把拉起了还呆愣着的温宜，提高了音量吩咐启连：“听见了没有，把他丢出去。”
“哥哥，这是一条人命。”
“我们不能冒险，别人要救便救，我们不救，听话。”
“哥……”
温宜这么个自小被保护住的小姐，此时只觉得若是不救，这条人命怎么办，砖头看见她哥哥不容商量的样子又有些胆怯。
这是她第一次见着自己哥哥这般冷若冰霜，不近人情的样子，与往日温煦如春风的样子大相径庭。
温成像是没看见自家妹妹的眼神，只看着启连将人拖了出去才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如今一切都要分外注意，若是真的被找上门了，便只有他自己回皇城受死也好，想着便看了几眼温宜。
启连处理好那个人再回来时便见着只有温成一人坐在院中发呆，迟疑了一瞬也走了过去在人身旁坐下去。
“师傅，是有什么事情吗？”
启连昨日便察觉到这人状态不对劲，今日更是像在忌惮着什么，不然方才也不会有那么激烈的反应。
“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还能过几天。”
温成答非所问的开口，将上半身倚在石桌上，目光有些不舍的扫过院中的每一个角落，像是要将院中的每一个摆设都记在脑子里。
启连再迟钝也察觉到了面前人话中掩饰不住的失落，嘴巴张张合合好几次才开口：“我能问师傅一件事情吗？”
“嗯？”温成将头朝着启连偏了一偏。
启连便见着那个将近四十岁的人睁着一双与十几年前没有什么变化的清亮亮的眼睛看着他，整张脸逆着光，轮廓不是很锋利甚至有些柔和，看起来还是不像个粗糙的武将，还是像个富家公子般翩翩然。
“师傅不会不甘心吗？哪怕凭着一身的武功，哪怕是仗着当年一同上战场的部下，都不会躲在这个小院子里不敢出去。受了那么多的苦，最后落得个这般千人骂的样子。”
温成有些意外这徒弟会问他这种问题，心里觉得或许他以往对这徒弟的了解不透彻，这人竟是有这种想法。
“人最害怕的就是不甘心，我有亲人，便不能不甘心；要我命的是一代君王而不是别的，我抵抗不过，便不能不甘心；若是一直不甘心，害的不仅仅是自己……”
温成说完便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身旁的人，见人也在看着他，也不管他的话这人听进去了多少，站起来伸了伸懒腰，像是十分惬意般眯了眯眼睛。
“好了，今日有些困乏了，我先回房里休息休息，你去看看宜儿，她可没见过这么个血淋淋的人，别再给吓着了。”
说完便施施然的进了房中，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温成这一夜睡得可谓是十分的不安稳，莫名的梦到了一场熊熊燃烧的大火，他站在火外，看见火中的温宜正奋力的向他求助，他急的不行，一双腿却怎么也动不了，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火将一切烧尽。
这个梦持续了一整夜，导致温成第二日起身时整个人腰酸背痛，连着脑子都不太清明，到了院中看见了坐在院中的背影以为是自己花了眼，用力揉了揉眼睛才相信那人真的就坐在自己面前。
那人像是听见了开门的声音，便慢吞吞的转过了身。
“好久不见，温将军。”
温成挠了挠头，挤出了个十分勉强的笑来：“拜见三王爷。”
“温将军当年倒是走的决绝的很，连我都不透露半分。”
文胥话中满是嘲讽，三年前他得知这人葬身火海时整个人都站不起来，不敢相信前一个时辰还和自己在一处的人怎么会就那么被烧死了，还专门在府中为这人立了灵堂。
后来便有些风声说这人并没有死，他听见这个风声时第一个感受便是欣喜，而后便有些恼怒，这人竟如此不信任他，竟然隐藏的那么好。
便暗暗调查了两年，近几日暗探才告诉他皇上派了人来了边关，便快马加鞭的拦住了宫里的探子，又不敢声张，只能一个人先来找。
“不敢劳三王爷上心。”
温成回答的疏远又有礼，倒是让坐着的文胥更加气恼，恨不得将这人的脸抽上几鞭子。
“你这是做什么，若不是我，如今你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
文胥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三年没见的人，变瘦了，眼睛没有以前大了，下巴还有些没刮干净的胡茬，眼角也有了些细小的皱纹只是那双眼睛却是没有任何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