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碧螺知道燕北辰的人训练有素,办事靠谱,可事到临头难免心神不宁。为平复心绪,她打开账本,毕竟数钱是件快乐的事儿。
给出去两笔定钱,分别是书肆和棋子的定金,兜里所剩无几。
不过今天有两笔进账,庞珏给了二十金束脩,相当于二百两,燕北辰非要买她菜谱,拿了四百两。
不错,离两千两目标又进了一大步。接下来,棋子能不能大卖就看自己的了。
眼看就要到亥时,章碧螺披上斗篷,命人抬了软轿,叫燕六和霓夕守好院子,然后带上葆福直奔侯爷的平琅院。
田氏在院里院外派了不少人手,可最近几天没人管理,早就是一盘散沙。这帮人又瞧见里边伺候的燕来偷着往外跑,也都开始偷懒耍滑。一群人喝酒行令好不快活,章碧螺到的时候,都已经鼾声如雷了。
其中一个还没完全趴下,一听二少夫人到了,硬撑着站起来阻拦:“未经夫人允许,任何人不得……”
章碧螺使了个眼色,葆福一个手刀劈下去,那侍卫彻底趴下了。
就这?
底下人如此没章法没规矩,田氏哪来的自信可以掌控一切?
章碧螺接着往里走,巡逻的侍卫瞧见,也拦着不让。
章碧螺叹了口气,慢悠悠从软轿上下来,有气无力的,每个断句都停在诡异的地方:
“将军刚……才醒了,说自……打我们回……府,始终没来拜……会,心……里终是不安。”
那侍卫都快被她说断气儿了。
葆福道:“将军好不容易醒一次,下次还不知什么时候。这位兄弟行个方便,少夫人看一眼就回。”
那侍卫一琢磨,这是一天不如一天的意思?他心里有些动摇,却还是不肯放人。“在下职责所在,还请少夫人跟夫人知会过再来。”
章碧螺道:“大……胆……,夫人睡……下了,怎……好打扰?”
葆福往那人手里塞了碎银,“夫人这几日精神不济,何必去叨扰一趟?不过是看上一眼,替将军了却心愿。万一耽搁了,你就不怕将军半夜找你?”
那侍卫不由一抖,只觉得后背发凉,也怕燕北辰以后“找他”,于是让开路,“少夫人,请。”
章碧螺终于亲眼看见了信安侯,侯爷闭眼平躺着,气色不错,呼吸绵长,似乎只是睡着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先是有癔症,然后就开始长睡,离上次清醒已经过去很久。章碧螺有些后怕,如果没能及时赶回来,如果太子不曾来震慑,后果不堪设想。
屋里只有一个燕还,章碧螺见过的,这是燕六的弟兄燕八。
外面传来更漏声,伴着“关门关窗,防偷防盗”的喊声,亥时到了。
燕八掀开床板,正要往屋里放人,突然有人喊:“还哥,借我二两银子,我翻了本就还你!”
“砰”,燕八把床板合上了。
门推开,燕来风风火火进来,见到章碧螺不由一愣,“二少夫人?您怎么进来了?外面那群孙子都是干什么吃的?”
章碧螺心知时间紧迫,哪有功夫跟他掰扯,上前一步道:“你……你辛苦了。”
什么玩意儿?
燕来愣住,她说我辛苦?那是要打赏的意思?
他的态度马上大转弯,“少夫人,我和燕还最累了,外面的人守门巡逻就好,我们俩天天擦身洗脸喂药推拿,每天不得出几身大汗?这才几天,我俩都累成狗了。”
“那你这是……打哪儿来?”
燕来当然不能说自己赌钱去了,他眼睛转了转,信口忽悠:“侯爷有几味药急着去抓,在下刚从药铺回来。”
“葆福,赏!”
葆福的心在滴血:书肆的钱还没凑够呢,居然还要给这个瘪犊子打赏,一个板子我都不想往外拿!
她十分不情愿地赏了手指盖那么大的银子。
章碧螺瞪她,“二两!”
葆福一百个不乐意,但还是拿了出来。
二两啊,正合心意!燕来笑得十分谄媚,“谢少夫人!药该煎好了,在下去看看,您尽管在这儿,不用急着回。”
他说着退下,然后出了院子,一溜烟跑没影了。
葆福气道:“这人钻钱眼儿里了!他不是夫人的心腹吗?怎么随随便便的,一点儿都不警醒?”
章碧螺道:“原本应该是个机灵的,只是人一旦成了赌徒,什么原则,什么自尊,什么理智,统统都没了。”
这边危险解除,燕八打了个呼哨提醒,然后再度掀开床板。
里面蹦出几个人来,七手八脚将侯爷抬到床下,下面是个地道,有人稳稳将信安侯接住。
章碧螺服了,这天寒地冻的,燕北辰硬是派人挖出条地道来!这暗道并不长,通往附近的某个小院,侯爷到那儿之后有人接应,一切顺利的话,天亮时分出城。
燕八左等右等,扮成侯爷的替身还未出现,燕八急道:“怎么少个人?”
“刚才床板突然合上,我们赶紧发信号,叫他原地待命。你放心,正往这边赶,半盏茶的工夫就到。”
燕八只好先合上床板等着,外面传来两声呼哨,燕八仔细分辨,神情严肃起来,“糟了,是四爷!”
紧接着,门口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燕冰河已经近在咫尺了!
可是,扮演侯爷的大兄弟还没就位!
燕八正要迎出去,章碧螺站起身,“我去拖上一会儿!”
她和葆福紧走几步,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话说燕冰河怎么来了呢,今晚田氏不是让林莺时值夜吗,他在外面吃了酒回来,让小厮去给迎霜传信儿,让那丫鬟在主屋等他。
这家伙脑子一抽,觉得应该彰显一下孝心,于是哼着曲儿就来了。
章碧螺一看,这货身边没带小厮!巡逻的也没在附近,当机立断,“上!”
葆福冲过去,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人打趴拖到暗处。
燕冰河喝得醉醺醺,指着葆福骂道:“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打老子!”
葆福装不认识:“都这么晚了,谁敢扰侯爷安睡?”
“我敢,我是你祖宗。”
葆福咬牙,“少夫人,巡逻的走远了,这附近没人。”
章碧螺冷笑,“那还等什么?打他!”
葆福和章碧螺将燕冰河痛扁了一顿,燕冰河嘴里呜呜着:“我是燕冰河,我打洗你!”
“哎呦,原来是四爷呀。”章碧螺收了手,“侯爷好不容易睡着,四爷还是明日再来。”
“胡说,我爹不会‘好不容易’,他明明每天都在睡,他用的什么药我还不知道?那必须只能喘气儿醒不过来。”
章碧螺一把薅住燕冰河衣领,“臭不要脸的,你再说一遍?”
燕冰河哼哼唧唧骂骂咧咧,“你谁呀?哦哦哦,原来是替别人养崽儿的小贱人,等我收拾你!”
章碧螺劈头盖脸就往燕冰河身上削,“我让你胡说八道,我让你给侯爷下药!”
她一脚踹在燕冰河右脸上,燕冰河左脸贴地,觉得脸皮都快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