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两个人算是真正交手。
唐晏属于体育学渣,枪法刚学了个皮毛,本就记得不熟,实战起来更是忘得干干净净。
唐晏心里急,越急就越没有章法,越没章法就越狼狈。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被自己的武器绊个跟头。
唐晏快崩溃了。
作为文人雅士,就算手拿兵器,仪态也要端正,姿势也要优雅。可自己呢,在这么多人的视线里手忙脚乱,差点绊倒可还行?
大宝收了剑势道:“娘,这人也不行啊,手比脚都笨!”
章碧螺叹了口气,“罢了,唐公子,原是我傻。一个连柴都劈不好、桶都箍不圆的人,我怎么能让他当陪练?这事儿还是到此为止吧,咱们就不互相折磨了。”
唐晏面临人生最大的挫败,脸臊得通红,正不知如何是好,燕北辰突然开口。
“这套枪法,舞时如梨花摇摆,又称‘梨花枪’,出自当世最上层的枪谱。哪怕只学了一招,也要用心对待。”
大宝听了这话,眼睛瞪得老大,“真有这么厉害!唐公子你真过分,既然学了,就不能糟蹋这枪法。”
唐晏心里苦,刚才老唐叫得好好的,这会儿又回到最初的称呼,可见外甥对自己失望透顶。
想着自己吃过的苦以及不成比例的回报,唐晏没好气地对燕北辰说:“十八般武艺,何必只教我这个,你也不怕外传?”
燕北辰淡淡一笑,“只是陪练而已,兵器都拿不稳,谁肯跟你学。”
在这件事上,章碧螺和燕北辰持相同观点,“我一个妇道人家都看得出来,唐公子手腕无力,招式使出来软绵绵的,还想授业解惑?你就别误人子弟了。”
“我有自知之明!”
章碧螺笑道:“唐公子可知道,为什么是你做陪练?大宝初学,你也初学,你俩半斤八两菜鸡互啄。大宝年纪小,你虽个子高,也有力气上的优势,可你行动不灵活,这样才能打得有来有往。等大宝打得你毫无还手之力,你想陪练,我们还得婉拒呢。”
唐晏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就是个可以活动的木桩,妥妥的工具人。
他正准备走人,就听燕北辰道:“燕龙城,你们重新练过。”
大宝充耳不闻,压根不理。
章碧螺笑笑,蹲下来捏大宝的脸蛋:“宝,接着舞好不好?娘可喜欢看了。”
为了娘,大宝拿出全部所学,剑诀都捏得比平时用力。唐晏懵了,还打?真打?倒底打不打?
燕北辰突然道:“摇花枪,凤点头,白蛇舞。”
这三招是最先学的,唐晏记得比较熟。也顾不得姿态是否倜傥,一股脑使了出来,居然化解了大宝的攻势。
大宝急了,起了个剑势再度冲过来,燕北辰又道,“凤点头、白蛇舞、摇花枪。”
这不还是那三招,就是换了个次序呗。
如此反反复复,唐晏的三板斧贯彻始终,大宝却不能近身。
大宝大声问:“能不能换别的招?再打下去我都会了!”
燕北辰睨了眼唐晏,“其它的招式,唐公子都就着粥喝了。”
大宝气道:“你若不管他,他拆招未必拆得这么好。”
“他是我教的,自然要帮。你若不服,去找教你剑法的人帮你解决。”
说完,燕六推着燕北辰回去。
唐晏对自己的武学天分深感羞愧。燕家梨花枪并非密不外传,军中就有梨花枪阵,令敌军闻风丧胆。
当然,这枪招也不是谁都能学,历年选拔都十分严苛。燕北辰不拿自己当外人,咱也不能给他丢脸啊。
唐晏决心今天加练,章碧螺幽幽道:“大宝,娘给你买的小竹剑已经很粗糙,唐公子的小破枪比你的还要不堪,娘真是……内心惆怅,感怀神伤……”
唐晏大声道:“你可别念了!姬兄的枪我拿不动,幼童的又太轻,临时削了一个。我回去做个新的,总行了吧?”
章碧螺面带微笑,“好的,这会儿我们大宝该吃饭了,您请回吧。”
唐晏也没指望她能留饭,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芸娘在墙头看了一早晨热闹,心里疑窦重生,“章三娘,大宝不像第一天拿剑,是跟邢捕头学的?”
“你怎么知道?”
“在榕树下学的?”
“没错。”
“那这个时辰大宝应该在学剑的呀,你怎么没让他去?”
“谁跟你说的?我们是晚上学剑,早上晨练。”
怪不得!李芸娘今天见识了练武的苦,打消了攀比的念头,只求铁蛋儿才学过人,不求他文武双全。
李芸娘想了想,压低了声音,“你跟隔壁二位别走太近,他们非富即贵,想必来头不小。你的脾气适时收一收,别将人得罪了。”
说完也不知想起什么,噗嗤一声笑了,“大宝,你眼睛擦亮些,你娘拉扯你们不易,你得学会给自己找爹。”
大宝特别愉悦地回应,“我是家里顶梁柱,能不懂这个吗?爹已经找好了,我每天跟他套近乎,天天跟他说娘的好话。”
李芸娘哈哈大笑,回去忙活孩子了,而另一个院子的燕北辰和唐晏面面相觑。
“燕六!”燕北辰问,“这些怎么没报?”
燕六赶忙解释,“其实是汇报了的,咱们的人每次都说:小公子夸了夫人。”
表面上的确如此,谁能想到五岁的大宝能有这么多心眼呢?
唐晏道:“大宝来真的?”
燕北辰把刻刀和棋子一股脑丢在桌上,“没记错的话,邢璟是吧?”
“对,就是他!章三娘仗着自己有几分美貌,到处勾三搭四!”
燕北辰睨了他一眼,“还嫌今天不够丢人?明日若不能将大宝打哭,你趁早回京吧。”
“哥,那是你亲儿子。”
“败在燕家梨花枪下,他没什么可遗憾的。”
“哥,你这样会孤独终老。”
“大宝要强,这样才能激起他的胜负心。”
“哥,他还不到六岁,你真的下此狠手?”
燕北辰嫌他话多,寒着脸指了指墙角,唐晏只好苦着脸扎马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