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碧螺实在懒得跟夜孟商对峙，但若是对方搞事情，她也绝不会让自己吃亏就是了。

夜孟商气得脸通红，从未有人让她受过此等羞辱，都给她整不会了。她还没想好怎么还击，高公公来传旨。

伴读的殿试已经结束，但是并没公布结果。但章碧螺去广德殿面圣，却让所有人吓了一跳。

有人不由偷看夜孟商的脸色，都在替这位郡主尴尬。

夜孟商愣了一瞬，却很快镇静下来，阴沉着脸似笑非笑。一屋子女眷告辞离去，她等人都走了，站起身道：“我去找三哥，章碧螺这女人怪得很，本以为是个拖后腿的，没想到成了燕北辰的助力。有些事情，要改一改计划了。”

章碧螺随高公公走出门，永康宫同样派了人候在那儿，要先接二宝和小宝过去。章碧螺回忆了一下，永康宫里的丽妃娘娘是燕北辰亲姑姑，却从未召见过原身，可见丽妃对燕北辰的婚事多么不满意。

不过，林莺时也没被召见就是了。

丽妃跟薛夫人姑嫂情深，田氏根本不入眼，所以田氏的儿子不算侄子，林莺时再有名气也不待见。

此时不便带崽崽面圣，丽妃的人来得刚好。章碧螺让霓夕跟着孩子去永康宫，自己随高公公去了广德殿。

章碧螺两辈子加起来，这是头一次面圣。帝王自有威仪，她难免有些紧张。她想过可能是大宝的事儿，也想过可能原主或自己的某个行为触怒了皇帝，会被逼着和离，甚至担心过会不会被赐死……所以她拿到藏书阁的洋文书，难免有些傻眼。

燕北辰道：“别怕，随意译几句给陛下听听。”

章碧螺点点头，在皇帝注视下翻开一页，略读了一遍，简单概括了上面的内容。

皇帝点点头，太子说出他们父子的本意——想让章碧螺给皇太孙以及少府监教洋文。

章碧螺觉得，这活儿不能接。

她工作中用到的洋文有限，虽然口语尚可，甚至也可以进行简单的翻译，但她并不觉得可以达到广为传授的水准。

但章碧螺没胆子直接拒绝，她还想要命。

她斟酌着用词，谦虚地表示自己才疏学浅，暂时不能胜任。并提出建议，给她几年时间，找资料、跟往来京城的洋人交流，慢慢完善所学。

等一切成熟了，再传播知识。

皇帝也认可了这个提议，并让庞珏给以最大的辅助。不仅如此，还给了章碧螺一块藏书阁的腰牌，让她可随庞珏出入。

这件事暂时告一段落，夜鸿图又问起大宝最后讲的《小马过河》。

章碧螺脑子里灵光一闪，道：“臣妇写了许多故事，都是讲给稚童的。故事虽小，却也有道理在其中。臣妇请庞大人研究造纸制浆，就是想让书籍成本变低，让天下稚童读得起绘本，人人都买得起书。”

燕北辰补充了一句，“如此一来，万众皆可读史，万民皆可识文断字！”

夜鸿图心头一震，胸中掀起惊涛骇浪：万民读书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处处有朗读声，意味着大熹更加开化，意味着更多有智慧的天才出现！那么接下来，科技、文化、军事、工业农业、衣食住行……都将迎来极大的进步。

那个情景，真是不敢想象。

只不过，现在刚刚走了个开头，刚到“新的制浆技术”这个技术层面。

唉，任重而道远啊。

章碧螺又道：“只要开始了，那一天就不会太远。臣妇想，除了书本开蒙，稚童故事也是启迪智慧的方式，所以打算将那些故事做成话本，放在自家书肆，让更多人看到。”

太子显然很感兴趣，“是哪家书肆？”

“毓秀街那家，刚盘过来，这个月底就能开业。”章碧螺一脸为难，“臣妇想来想去，还不知取个什么名字好。”

太子会心一笑，回头一看，父皇已经在沉思了。

套路啊，满满的都是套路。

夜鸿图会不知道章碧螺什么心思么？他当然知道！只是这女子又画铳子，又要造纸，又想大熹处处读书声，又写稚童话本，恰到好处地戳中了这位皇帝的心愿。

铳子和火炮，代表了大熹的武力值，是让边境和平、邻国安静的利器；而后面两项，意味着更高文明和大熹的未来一代。

他很意外，一个商户女怎么会心怀天下？甚至原来没考虑过的伴读人选，都因为这个人而改变。

所以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可以遂了她的心意。

想到这里，皇帝索性让高公公研墨，在宣纸上写了四个大字——文昌书肆。

“量好尺寸，回头做个金匾。”

章碧螺谢主隆恩，喜不自胜。她冒险茶了一把，只是想让皇帝给赐个名，让夜孟商不敢来捣乱而已，没想到竟有意外之喜。

皇帝累了，摆摆手让几人退下，章碧螺便随燕北辰去了丽妃那儿。

丽妃名叫燕然，是信安侯的胞妹，燕北辰亲姑姑，在后宫极为得宠。当年，她让皇帝给燕北辰和夜孟商赐婚，却让田氏抢了先，至今仍对此事耿耿于怀。

燕然除了自己的九公主，最惦记的莫过于燕北辰和大宝二宝，见章碧螺和小宝只是捎带的。

但小宝天生会卖萌啊，谁抵挡得住胖乎乎的白团子呢？燕然也不能。

所以，当燕北辰和章碧螺到达永康宫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三个孩子绕膝围坐，燕然被逗得直笑的场景。

燕北辰和姑姑拉着家常，燕然不怎么搭理章碧螺，章碧螺也很识趣，努力降低存在感。

这时，十一岁的九公主夜微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拿着一副棋子。

章碧螺：“……”这玩意儿是怎么弄进宫里的！

“表嫂可会下这棋？身边的人都不会，本公主也不会。”

这可是公主殿下啊！居然找不到能陪她下棋的玩伴。

章碧螺柔声道：“这是狮子象斗，坊间正流传呢，规则是这样……”

她在这边陪小姑娘下棋，大宝和二宝也跑来围观，小宝坐在娘怀里边吃边看。

燕然在不远处冷脸看着，问道：“你这媳妇，不打算休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