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月儿自得知春节前一个月天天开市，她就琢磨上了。
现在离天天开市，也只得三四天了，天天开市，就得天天磨豆腐。年前赶集的人多，吃豆花的人也多。
外面得有人时时招呼，里面磨房得时时有人磨豆腐，乌青得上手学磨豆腐了。要不到时她们姐弟几个忙得人仰马翻，也不一定能忙过来。
第二天一早，卫家姐弟还有乌青围着桌子吃饭。
卫家姐弟吃的面片，面片里放了土豆。给乌青蒸了鸡蛋羹，再将土豆和面片压得稀烂，用个小碗装着，让他自个伏在桌上也吃上些。
乌青现在自己能吃饭了，只是身子前倾，离碗很近，用手拿着个勺子，一勺一勺舀着吃。
卫月儿做的饭菜，虽然比不上褚将府的饭菜丰富营养，但比军队上大锅饭做的还是可口一些。
见大家都吃饱了，卫月儿清清嗓子，说:“我讲两句。再过三两天，咱们集上就天天开市了，开市后，咱们都得辛苦些，争取每天多做些豆腐豆花，多挣点钱，咱们也过一个丰收年。”
几个弟弟都说他们不怕辛苦，想当初在十里坡住着时，比现在辛苦多了，也过来了。只要豆腐豆花卖得好，再辛苦也能顶住。
卫月儿很满意弟弟们的回答，她把目光转到乌青身上。
“乌青，你现在也得开始学磨豆磨了！”
乌青现在除了脖子伤厉害些，其他伤都好多了，他身体恢复得挺好，是时候让他学推磨了。要不过两天忙起来，他还不会上手，还得教他。
褚青一听，刚吃下的鸡蛋羹都差点吐出来:这才刚养几天啊！就让磨豆腐了？！
他对磨豆腐十分抗拒:他可是堂堂一国少将军，怎么能磨豆腐呢？这不让人笑话吗？
再说:他压根没想磨豆腐，他想得是:他躺几天，一直躺到十一虎他们来了，到时候，给够卫月儿金子银子。
他赶紧摆手，意思他磨不了。他不磨！
卫月儿似乎早就猜到他会抗拒，卫月儿拿出契约:“你看，你可签了契约了，签了契约就得认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褚青心想:我是君子，可我没说话啊！再说，那契约上写的可是乌青的名字，我又不叫乌青，也算不上违约。
我再坚持上两三天，最多四五天，十一虎肯定会来找我的。
褚青打算赖帐。
可卫月儿不给他赖帐的机会，卫月儿调动了弟弟们:“你们说，乌青该不该磨豆腐？”
冬阳和卫雷马上说:“该！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当然得算话，我们答应给老客户送的豆腐，刮风下雨，我们也是保质保量一块也不少送到的。做人就要讲信誉。”
卫雨说:“就是，你现在身上也有劲了，就得帮着干活，你也是咱们豆腐店的一份子！”
小星嘴张了几下，他不知道说啥，他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了:“你还吃我们家那么多好吃的！鸡汤都让你喝了，我们一点都没喝上！鸡蛋也都让你吃了！我们一个都没吃！”
褚青的眉头都皱了起来:这几个难缠的救命恩人，又开始对自己轮番轰炸了！
卫月儿见褚青的眉头皱了起来，就知道这招对他有用！百分之百有用。
卫月儿开始絮叨:“咱家原来有二十两银子，都是为了救你才花光了！本来想买个瘸腿驴的，现在，驴也没了……”
几个弟弟轮着往下接:“我们都救你三次命了呢！你是不是应该帮我们干活？再说你还欠我们那么多银子呢……”
“欠债还债，欠恩还恩……”
“……”
褚青又感觉他的耳边出现了四五只苍蝇，嗡嗡乱叫，一刻不停！褚青捂住耳朵，那噏嗡声还从四面八方传来，根本隔绝不了。
褚青起了身，冲进了磨房。推起空石磨就走，他到底人高马大，推起石磨来，不费多大力气，一圈又一圈，空石磨被他推得飞转。
不是让我推石磨吗？我推！我推给你看！
“阿姐，乌青这家伙疯了，他把空石磨推得忽忽响！再这么下去！这石磨都被他推坏了！”卫雷赶紧来告诉阿姐。
卫月儿老神在在:“没事，推不坏！他就是心里有气，觉得自个被咱们赚了，推石磨发泄呢！让他推！一会气消了就好了！”
开玩笑，那么贵的石磨，用的是最好的白麻石！他能推坏了？！这小子，还挺有血性的！不过只要他进了磨房，就好办了！她总会劝说他乖乖推磨的。
褚青在磨房使劲推空石磨，卫冬阳几个也不敢进去惹他，怕惹火到自个身上来。
卫月儿说:“你们别去惹他，去院里玩会再回来，一会儿，我跟他再谈谈。”
卫月儿在外间收拾完碗快，这才进了小磨房，她见褚青推磨的速度慢下来一些，她上前跟褚青说:“乌青，我知道你心里生气，现在，你听我说两句话，行吗？”
褚青停了下来。他想看卫月儿这个伤疤女，狗嘴里又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卫月儿说:“你也看到了，我们店里，只有我姐弟五个，我娘早没了，我爹，今年帮工建房时也死了。我一个人带着四个弟弟，家里没钱，日子过得很艰难。”
“你来了。其实花钱救你，我一点都没犹豫。我心痛钱，是因为钱对我们姐弟几个真的很重要，冬阳卫雷想学武参军，卫雨对学医感了兴趣，这些，都需要钱！”
“你是个孤儿，你反正也没家人。我想留下你。因为我们也是孤儿！我们可以像兄弟姐妹一样，互相扶持互相照顾。我们需要你。”
卫月儿最后说了一句话:“其实我知道，你不想提钱，但我还是要说一句，年前忙，真的需要人帮忙。请个帮工要一两银子，我现在连这一两银子也拿不出来了。”
卫月儿说到孤儿时，眼晴忍不住湿润了，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她努力克制住，不让眼泪掉下来。
褚青没想到卫月儿会哭，如果说他还有一点火，这点火，也被卫月儿眼中的泪花彻底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