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进入圣都,克里斯蒂娜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应该是还没进圣都,就察觉到了异常。
进出圣都的人流比往常这时候要少了很多,而且各个入口的城防守卫和惩戒骑士都比平常要多很多。
但奇怪的是,这些穿着制式服装的惩戒骑士,别说中高阶的魔法师、灵气士了,甚至连初阶的都几乎没有,全都是穿着“法阵魔装”的“惩戒法阵团”。
所以进城后,克里斯蒂娜马上就先通过她在圣都内的消息渠道,打探了一下圣都最近几天发生了什么。
然后就让她知道了一个无比震惊的消息……
一天前圣都发生了大事,这是每一个圣都居民,不论是贵族、领主、契约仆从,还是普通城民都知道的,毕竟那天的异象太明显,范围太大了,整个圣都的上空就像被一片黑色巨掌给包覆住一般,非常的压抑和诡异。
只有少部分贵族知道,昨天发生的大事造成了多么恐怖的后果,整个圣都圣佑宫几乎圣佑中阶以上的惩戒骑士阵亡了九成,甚至连那些地位尊崇,平时连伯爵、侯爵都不太能见到一面的长老们,也死得一个不剩。
偌大的圣都圣佑宫,这个圣佑联盟的绝对权力中心,居然只剩下了盟主沃利大人和其他寥寥几位原本边缘的办事人员,甚至很多事情,都是那位从瓦利城而来的审判长在负责指挥调派。
而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位最顶级的大领主,在当天就见到了那位沃利大人,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真相。
当然,这“真相”,现在克里斯蒂娜也知道了。
造成圣都圣佑宫大量惩戒骑士、所有长老死亡,圣王殿大部分建筑被毁的原因,竟然是有人试图在圣都制造深渊大门,让深渊降临!
甚至深渊大门一度在圣佑宫圣王殿内被打开,深渊神魔已经半只脚踏进了这个世界,沃利大人动用了圣佑宫的“底牌”,才最终将神魔击退,把深渊大门重新关闭。
克里斯蒂娜得到的消息,甚至知道那个被深渊蛊惑,企图在圣佑宫制造深渊降临的“叛徒”,就是刚从西面回圣都的马库斯。
圣都内知道“真相”的少数大领主,都被深渊降临的消息震撼,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并没有意识到同样来自西界的潘德和马库斯有什么关系。
但克里斯蒂娜却非常清楚,马库斯去西界,就是专门冲着潘德和凯奥斯去的,这次回圣都,也是专门带潘德和凯奥斯回来。
如果马库斯是这次圣都巨变的罪魁,那和他一路从西界而来的凯奥斯和潘德会没事吗?
不过克里斯蒂娜从她的消息渠道,却没有打探到任何有关凯奥斯的信息,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进圣都,现在是死是活。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知道发生的事情,知道潘德还活着后,克里斯蒂娜便非常笃定凯奥斯也不会有事——没有任何依据,就是本能和直觉。
于是,克里斯蒂娜改变了原本的计划,让自己的契约仆从们先按兵不动,自己则动用在圣都的消息渠道,去打探现在圣佑宫的具体情况,当然,主要是打探凯奥斯现在在哪里。
不过,打探的人还没有消息回报,却已经有人找上了门来。
一看到来找的人,克里斯蒂娜就惊喜道:“凯奥斯知道我来圣都了?”
因为来的人是莎尔薇拉,这个不论什么时候都跟在凯奥斯身边的贴身侍卫。
“是,老爷让我来请伯爵大人一起吃午饭,不知伯爵大人……”
“在哪,带我去。”克里斯蒂娜立刻说道。
很快,克里斯蒂娜就跟着莎尔薇拉,乘马车到了圣都一家贵族私人会所性质的餐厅。
虽然她只带了一位契约仆从,但在出发前还是偷偷交代了一位超阶大魔导,后者安排了人手,偷偷在餐厅附近埋伏,做好了支援。
直到走入餐厅,跟着莎尔薇拉进入包厢,见到起身对她笑的凯奥斯后,克里斯蒂娜才真正地放下心来。
……
老实说,凯奥斯在知道克里斯蒂娜带着一堆超阶、顶阶契约仆从,以决绝的姿态抵达圣都的时候,是真的挺感动的。
他当然能猜到克里斯蒂娜想干什么,这是真的豁出去了,按照正常情况,克里斯蒂娜能成功的几率可能不到10%,就算在圣都成功了,接下来要逃出生天,安稳地跑到西界,机会也非常渺茫。
所以虽然现在凯奥斯有其他很重要的事要忙,也不是很想在圣都暴露行踪,但还是专门让莎尔薇拉把克里斯蒂娜请过来见一面。
一方面是要安抚一下他缇娜姐姐,免得这位能量大得惊人、现在又一副豁出去架势的辉煌伯爵找不到他的踪迹,在圣都搞出什么大动静来。
另一方面,也是他现在要做的事情,正好需要大领主的配合。
克里斯蒂娜这次的决绝,让凯奥斯决定给她更大的回报,让她在即将进行重新大洗牌的圣佑联盟中,成为除了自己外,实力最强、最有影响力的贵族。
当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凯奥斯已经不能用贵族、领主的身份来框定了,严格说来,现在整个圣佑联盟,整个圣佑宫,都在他的掌控之下,所谓的爵位,所谓的领地,所谓的契约仆从,都已无法作为他的实力评判。
“没事了?”克里斯蒂娜一进包厢,就盯着凯奥斯问道。
看到她脑后的光圈是粉色,凯奥斯微微松了口气,笑道:“缇娜姐姐,之前在路上相遇的时候,我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么,不会有事的。”
克里斯蒂娜余光扫了眼包厢门口,见莎尔薇拉将包厢门关上,和她带过来的契约仆从都留在了门外,才回头瞪着凯奥斯:“你和潘德被带到圣都,是故意的?”
“当然不是故意的,不过我确实已经做好了应对的方案……”
凯奥斯正说着,克里斯蒂娜忽然向前冲了过来,一把揪住他的领子,踮起脚尖,狠狠地吻了上去。
不过凯奥斯并没有感觉到那想象中的柔暖香糯,而是嘴唇一疼——克里斯蒂娜竟然直接咬住了他的下唇。
凯奥斯一下有些紧张,因为他缇娜姐姐脑后的光圈,在一瞬间又从粉色变成的刺目、鲜艳的大红!
不过在嘴唇被咬后,那大红立刻又变成了分红,凯奥斯也感觉到了流出的鲜血被舔舐的、奇怪的咸甜感。
凯奥斯本身对接吻就没什么经验,更不用说这种带血之吻了。
这种感觉,真的是……有点诡异,又有点着迷。
……
圣都圣佑宫出的事,在一周后,终于开始传遍整个圣佑联盟。
“有圣佑宫高层受到深渊魔神蛊惑,试图在圣都圣佑宫的圣王殿制造深渊通道,最终引来魔神降临,造成了大量惩戒骑士、圣佑宫长老身亡的悲惨结果。”
这便是确定的官方通报了。
但在私底下流传的,还有一些有关深渊通道、深渊大门、深渊降临的消息,说是那深渊裂隙根本没有被完全关上,随时都有可能在圣都附近出现,进而可能在整个圣佑联盟任何一个地方出现。
这可把圣佑联盟的领主、贵族们吓的不轻,之前西界出事的时候,疑似深渊降临,连九名超阶组成的调查小队都大半折损,他们还只是庆幸,那黑雾,那深渊入口,是在西界,离圣佑联盟还远。在西界被毁灭前,他们应该暂时不用担心。
但现在,深渊可能降临在圣佑联盟,就让他们再无法气定神闲地看热闹了。
圣都圣佑宫惩戒骑士团那么多最顶级的强者,那么多超阶大魔导、武圣,那么多位高权重的长老,全都一场阵亡,深渊魔神、深渊降临的恐怖,可见一斑,根本不是任何领主能够独立对抗的,如果就在降临区域,那基本是逃都逃不了。
自己的命都保不住,更不用说所谓的领地、资产和契约仆从了。
所以这消息一出,哪怕并不是圣佑宫的官方通报,却依然惹得人心惶惶,因为相关消息传得有鼻子有眼,而且对照官方的通报,对照各种圣都流出的信息,深渊通道可能再次在圣佑联盟核心区域内出现的说法,就愈加可信了。
而后,《七人杂谈》这个在《琉璃公主》新集没有发布的期间,最受欢迎、销量最高的“月谈魔影带”,也出了一期专门谈“深渊降临”这个话题的节目,让大多数消息渠道没有那么强的中小贵族,能够更系统化地了解,所谓的“深渊降临”是什么,过往这几年于西界极恶森林、避风山出现的黑雾是什么情况,以及不久前九超阶带头的西界调查小队的遭遇,甚至最近圣都圣佑宫巨变的各种细节推测。
这一期的《七人杂谈》魔影带刚一发售,很快就被销售一空——虽然这个月谈魔影带平日里销售也很好,但基于此,它每月的制作量、布货量也是非常庞大的,通常都要3-5天的时间才会售空。
而这次,只用了不到半天。
……
奥兹城,“创造者销售中心”,一名工作人员恭敬地拿着三套《七人杂谈》的魔影带到门口,交给了一名中年人。
两名过来要买《七人杂谈》没买到的贵族见状,立时发作。
“你们不是说已经卖完了吗?!这怎么还有,而且还是三套!”一名年轻贵族抓着那工作人员的手大怒道。
那本来已经快要拿到三份魔影带的中年人眉头一皱,似乎想说什么。
那名年轻贵族被那中年人的表情看得有些不爽——对方的衣着明显不是贵族,怎么敢用这种表情看他,他可是男爵!
“创造者”的工作人员适时地挡在了两人之间,笑着对那名年轻贵族解释道:“这位老爷,这三份《七人杂谈》,是萨尔特曼大公订的,他们是年费客户,正常都是我们送去大公的庄园的,今天是他们特别要求要过来拿。”
那年轻男爵听到这话一愣,下意识地松开了手,任工作人员将三份魔影带交给中年人。
便是中年人又瞪了他一眼,也没敢再说什么,甚至不敢再直视对方。
萨尔特曼大公,是奥兹城最有权势的领主之一,而且……他也是奥兹城“创造者”的合伙人之一,很多“创造者”在奥兹城的生意,都有萨尔特曼大公的参股。
这也是凯奥斯和“创造者”的一贯风格,在各个地方进行扩张的时候,都会和当地最大的几个领主合作,分享利益,以便快速推进项目落地。
中年人拿了三份《七人杂谈》的魔影带离开“创造者销售中心”后,上了路边车队中最大的一辆马车。
萨尔特曼大公爵,此时竟然就在马车之中!
他之前就在附近,听说了这一期《七人杂谈》的内容后,就选择直接过来取魔影带,而没有等创造者的工作人员送上门。
事实上,萨尔特曼大公对于《七人杂谈》以及同样这几人做的《七人魔影谈》、类似的其他杂谈魔影带,是有些嗤之以鼻的,认为这些家伙不过是“创造者”、凯奥斯豢养的狗,让说什么说什么,这些都是他们有目的地、加工过的信息。
但即便如此,萨尔特曼大公依然是《七人杂谈》的忠实用户,甚至每一期出来,他都要订三份,其中一份自己看那,另外两份给他的契约仆从和管家们看。
因为《七人杂谈》可以说是目前最简单、最高效、最全面获得信息的途径了,而且这月谈节目不仅会把信息一条条一桩桩列出来告诉你,还不会像圣佑宫的通报、简报一样只是用晦涩的公文简述发生过的事或结果,而是把这些事情掰开了、揉碎了,给大家讲清楚前因后果和各种细节,甚至还有不同视角、不同立场的辩论和探讨。
只要看过《七人杂谈》,就可以在脑子里对近期发生的事,有一个非常清晰的建构。
对一般的中小贵族来说,这或许就是知道一些谈资或满足好奇心,但对某些大领主,特别是像萨尔特曼这种公爵一级的地方霸主而言,这些信息和分析,却能帮他们开拓思路,带来很多机会,甚至直接创造巨大的价值。
跟着萨尔特曼公爵在马车上看完这期《七人杂谈》后,那名去拿魔影带的中年人便说道:
“老爷,按着这期《七人杂谈》的说法,圣佑联盟现在面临着和西界人一样的压力,都有很大可能受到深渊降临的威胁?那是不是说,圣佑联盟可能开始重启和西界的建城计划,和西界合力对抗深渊?我们是不是需要提前在西界做些准备?”
凯奥斯与西界的建城计划,并没有真正传开,但在之前圣都的禁令下来后,还是有不“有心人”知道了这个信息,这其中就包括萨尔特曼大公。
萨尔特曼公爵却是摇头道:“圣都的事情没那么简单,潘德.博卡诺现在在圣都主持各种事务,甚至已经基本预定一个长老位置的,但他一个瓦利城的审判长,为什么会偏偏在那个时候出现在圣都?他在圣都,那凯奥斯呢?”
那中年人若有所思道:“从之前得到的消息来看,被深渊蛊惑的是去西界办事的马库斯,但他具体是去了西界哪里,去办什么事,却一直没有一个准确的信息,不过我们的消息渠道可以确定,马库斯在瓦利城圣佑宫待过一段时间,所以他说不定和潘德回圣都有些关系……”
作为萨尔特曼公爵的契约仆从、亲信管家,中年人自然很清楚自家老爷虽然是“创造者”在奥兹城的合伙人,但其实一直在想着怎么对付凯奥斯——因为他非常不满意凯奥斯拒绝他提高份额的要求,觉得要么他应该占奥兹城“创造者”各项生意的50%,或者能从其他主城“创造者”的生意那获得补偿。
前一段时间,萨尔额特曼就曾经暗中联络了几位同是“创造者”合作伙伴的大领主,准备对凯奥斯下手,分割“创造者”。
所以他很清楚,应该从什么样的角度,来帮自家老爷进行参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