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茨心中被酸涩的泡泡挤占,一时间难言一语,眼睁睁地看着铁打的爷爷,留下浊泪,感觉周围的时空,也开始浑浊而稀薄。
待得爷爷心情平复下来,麦茨便取来爷爷手中的刀片,轻轻放下,一手靠扶住爷爷,清了下被烟熏火燎的嗓子,心平气和地和爷爷进行沟通。
爷爷虽然脸又霜起来了,但发出的声音微带哭腔,之前激荡的情绪还未彻底散去。
爷爷的喉结发梗,嘴中所述连带呜呜之声更为含糊难辩。
“你……你…呜…你知道我现在……现在……连你父母,是受谁所害,都不知道,有多难受吗?”
爷爷话语虽难辩,但当麦茨听出大概时,只觉如遭晴天霹雳,全身麻木难动,面如死灰,呆呆地杵在爷爷面前,用着无焦的眼神,看着强忍愁绪的爷爷。
一秒。
两秒。
三秒。
三秒过后,麦茨感到浑身脱力,如墙塌般瘫倒在地。
他想哭,但却哭不出来,他知道父母对于他有多么重要,却难在记忆的长廊中找到一丝一毫的线索。
他有着充分的理由情绪崩溃,但最后一下,却找不到轰泄情绪的阀门,只是看着爷爷,自己也感痛苦万分,却一点也宣泄不出来。
麦茨又呆呆地坐在地下,他知道,这种事情自己不能再逃避了,他只能选择直面,爷爷或许前日一直在强忍悲痛也不想给自己过早,种下悲伤凄郁的种子。
而如今,已经不能再拖了,这种事情已经到了必须要让自己知道的时候了。
这样一想麦茨便振作了起来并十分冷静地询问爷爷,事情具体的经过和情况。
“爷爷,你说我父母是被害的?那为何你又不知道是谁?”
爷爷找了个地方坐下,捋了捋那两撮筷子般的白须,闭着眼睛说道“这事情,要从你曾爷爷说起。”
麦茨用心聆听。
爷爷说,他自己的曾爷爷,也是一个铁匠,而且功夫非常地道,很多纸面记载之外的东西,他曾爷爷都知晓。
在爷爷年少时,曾爷爷某一天突然说,他要把自己的打铁技术传给他儿子,也就是麦茨的爷爷。
当时爷爷也答应了,在几年内,曾爷爷便将他所知道的知识,传授给了爷爷。
在那个过程中,曾爷爷给了麦茨爷爷众多书籍,这堆书籍,和多年后,爷爷给麦茨看的是同一套。
曾爷爷也告诫爷爷,这一堆书,可供参考,但也只能参考,很多时候,打铁这门手艺,是源于知识和理论但高于此的。
这一点,正是曾爷爷的师傅,一位功底高深的铁匠层百般叮嘱他的。
麦茨爷爷起初还不信,曾爷爷便在日后很多打铁的过程中,和麦茨爷爷一同操作,并交流看法。
久而久之,麦茨的爷爷发觉,自己的书面功夫确实没彻底用活,而且诸多判断,也不及曾爷爷老辣,更不及他那般迅速,便完全相信了曾爷爷。
然而曾爷爷迟迟没有把教授他打铁功夫的那位铁匠的名字,告诉麦茨爷爷。
麦茨爷爷也可以感觉到,曾爷爷是不想说,但即便如此依旧常常追着问。
久而久之,曾爷爷开始不耐烦起来,终于在一天曾爷爷酒后情绪爆发。
酒气四溢的曾爷爷捋着鸟窝般的头发,鼓着酒后滚壮而通红的脸蛋,喷薄酒气挟着腔气从口中散出,那浑音更是中气十足。
“别再给我问了!这是对逝者的尊重!”
在曾爷爷说完这句话的第二天,曾爷爷似乎也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便勾着爷爷的好奇心问爷爷是否真的想知道。
爷爷听后立马点头如捣葱,不假思索地答应了曾爷爷,而曾爷爷依旧买着关子,并从屋里拿出三样东西。
这三样东西,爷爷认出来两样但没认出来第三样。
第一样是那把乌黑色的锤子。
爷爷一开始也拿不起,但曾爷爷却随手就操稳了,这让爷爷更觉得曾爷爷有本事也下意识的默认了,这锤子,是个宝贝。
曾爷爷顺水推舟,又直接抄出了第二样东西,那特制的符文刀模。
同时曾爷爷再三强调,如果这铁锤要重造成武器,务必要使用这个刀模,而且过程略微危险,需要用电石融锤,爷爷听后便牢记于心。
“那第三样东西,是什么?”
麦茨爷爷苦笑了几声,颤声道“真正造孽的,就是这第三样东西,这东西你不想拿也得拿。”
说罢,爷爷从怀里兜出来一个能一只手握住的,白色小球体,并无奈地说
“这东西,我也不知道怎么用,但你曾爷爷说,这东西才是最重要的,因为它保存着,信息。”
当时曾爷爷,从怀中掏出这东西,麦茨爷爷也感到懵怔,但曾爷爷却说,这个白色小球,是最重要的东西,一定要妥善保存。
并且,曾爷爷还撂下这样一句话。
“记住,你一定要牢牢地记好了,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发生了什么,一旦哪天这个白色的小球,放出来如鬼火一般的绿色光芒,你一定要马上,注意,是马上,带好这个铁锤合刀模,到齐尔顿区,偏远西北角,诺粑平原中一个叫做诺米村的地方。”
“起码休整一个星期,再回到你的原住处。哪怕那时候家里出了什么大变故,哪怕当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也一定要把这事情给排在第一位。”
之后曾爷爷,还时不时提醒麦茨爷爷,并补充一些细节。
比如,自家功夫,一定要传下去,但有一个条件。
打铁这门手艺,就不要女孩子家来干了,就要男孩,哪怕是爷爷的孙子也可以。但这门功夫,只在自家直传,女婿不能受。
麦茨爷爷当时没听出来个所以然,而这一切仿佛都在曾爷爷的意料之中。
曾爷爷再放出这么一句话,便让麦茨爷爷把这事记在心上。
“只要你这么做,就有机会知道,我的师傅是谁,他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是个什么重量级的人物,怎么样,激不激动?”
这事,确实感觉像是骗三岁小孩子,但爷爷不这么认为,因为单就曾爷爷的功夫,便让爷爷感到倾佩不已,更别说连曾爷爷的师傅了。
这种事情实在是千载难逢,爷爷连忙答应了。
那时爷爷还只刚成年,但打那一天起,爷爷便把这件事情烙在心上,但日子,却一直风平浪静。
到了麦茨爷爷结婚,这种煞和气的事情也没有发生,在麦茨爷爷生下母亲时,这事情依旧没有发生,直到曾爷爷病逝,这事也没有发生。
就在曾爷爷,头上只剩下几丝白发,卧在床上,已经难以发声的一天夜里。
曾爷爷,费尽全力,召来了麦茨的爷爷,并用生命最后的一点力量,说出了曾爷爷此生的遗言。
“记…记清楚…清楚了…我……叮嘱你…叮嘱你的那颗……那颗白石……一定要带上……不论发生什么…如果……发生了……记得把你孙子…给带上…记住,只能两个人去……”
说罢,曾爷爷合上了双眼,并再也,没有,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