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如吸干饮料后吸管般,缠绕布吉通体的绿藤,缓缓地松弛了下来。
那一股股从母亲身上供出来的力,不从心的绿色光球渐渐暗淡,盘捆的藤蔓,变成了几乎和黑夜一色的黢黑。
布吉感受到它的母亲全身都在颤抖着,这比之前它静静倚靠在母亲身旁时更为强烈。
随着母亲的颤动,那些缠绕的藤条软榻了下去,就如没有骨头了的手臂。
布吉看到妈妈这样的反应,一时间难以理解,甚至还有些意外。
可母子之间的默契,让二者一时间都没做出什么表态。
在温馨而喧软的氛围下沉浸了好一会后,布吉便先捅破了窗纸。
布吉将自己所有的困惑与不解都发泄出来,这些让他感到匪夷所思的事情让它“张口结舌“
但转化为布吉语言之后,表现出来,仅仅就是全身颤动,如锉铁一般的树皮摩擦声,与树叶沙沙。
这对谁来说,无疑都是一种噪音。
那树精听后,长长时间没有做出回应,之后则是将一根老藤寻上了树冠,接着并在树冠枝叶间来回拨动。
她将藤收下来时,藤蔓的尖尖则粘住了一张细小的绿叶。
一股灵动却昏沉的光泽随着藤蔓的移动而动,光源则是这一片叶片。
布吉看见这片绿叶,顿时一个激灵。
因为这叶片有些似曾相识,似乎和其他白天目睹的那些叶片有些相似之处。
只见其叶沿有闪动的绿纹,光亮微弱,和白天的那些新换上的叶片比起来,亮度差距也十分明显。
但是因为在夜晚,这小巧韭叶一般的叶片边沿上的一抹绿光,却十分打眼。
布吉看着这抹幽绿色的光逐渐逼近自己,就如看到一个煞星一般,产生了反射性的恐慌与抵触。
它身子飞速往后靠,但却一时间发现四面八方都被抵住了。
树杈这个位置,恰好将它不松不紧地卡在了原处。
越来越近的叶片让布吉倍感惶恐,亮度不稳的光流从它体内激射而出。
可但当它的脑部被插入这片小叶后,忽然感觉惧怯皆消,没有丝毫痛楚,反倒是神清气爽。
忽然间,它的脑海中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这个女声声线柔平缓,语速平缓,让布吉崩紧的心,松弛了少许。
三言两语后,布吉知晓了,这个声音的发出者,就是它的妈妈,而发出声音的媒介,则正是刚才那暗暗生辉的叶片。
在话语的最后,这绿色的小叶承载着母性的光辉下,诉说了作为母亲的关怀。
她柔声问道,究竟是什么事情让布吉如此的困惑,愤慨到这个程度,如果有什么事情直接心想就好了。
作为妈妈是可以通过自己的手段理解的。
那柔音萦绕后,母亲温暖的老手再次缠绕住了布吉。
母亲的话语十分平和,却给布吉一种恰到好处的温暖,还有一丝不难察觉到的激动。
这让布吉如沐春风,一种久违的幸福感在布吉全身荡漾开来,化开了布吉这几日积压的困惑,柔散了布吉几日紧绷的心弦。
布吉心定了下来,接着在脑海中慢慢重现自己的所思所想,将自己想要倾吐的事情在一一捋顺。
在布吉基本将想说的在脑海中默念一遍后,他蓦地感到脑袋微微一痛,接着有些目眩神迷。
回过神来菜发现头上生光,自己脑部被取走了一片绿叶。
翠绿色的光晕被拉成一条狭长的光带,若即若离,分散后似有着粘性,化散后就如纷飞的蝴蝶。
布吉看到了自己叶之脑中,被抽走的那枚叶片亮泽如星,在母亲的藤蔓下更是晶莹剔透。
包裹叶片的光泽就如一片上古时期的近绿色琥珀,内可见细密的叶片纹路。
光芒如水一般脱离叶片,并卷走叶片本身的莹洁,慢慢汲入藤蔓之中。
随着光泽转入,布吉便已明白了母亲的用意。
她是想用这种方式,和自己交流。
光芒汲入了藤蔓之中,布吉则在静静地等待着妈妈的回话,但这一个回话等了好长时间,而回应的第一句竟然是母亲的反问。
树精问布吉,它如今已和一般的疙瘩怪大不相同,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当它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布吉敏锐地察觉到了母亲的讳莫如深,同时也意识到了事情一定不简单。
但他想不出理由不将真相和母亲叙说,便直接讲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
母亲的听后一时半会没了声响,却把布吉搂得更紧了。
在她温暖的怀抱下,布吉似乎感觉母亲整个树身都在发颤。
布吉觉得他难以理解母亲如今的种种表现,他更参不透如今她到底是喜,还是悲,还是悲喜交加?
就在布吉遐想正酣时,他感觉自己的头顶一烫,接着是尖锐的疼痛。
一片,或许是是数片偌大的树叶在布吉毫无防备的时候插了进来。
“这感觉就好似被人用头伸进脑壳里掐了一下脑仁。”
布吉对这个感受显然是刻骨铭心,他将这种极为不好受的滋味,以人类的角度来进行描绘,让听在兴头上的麦茨鼻头一酸。
麦茨欲言又止。
布吉在刺痛之浑身剧烈地抖动了一会,接着它感到大量先前没有过的画面在它的脑海中生成。
有的温馨,有的则怪异,光怪陆离的虚幻画面慢慢地铺展着布吉的记忆长廊。
原先模糊的事情在这些信息的填充下,变得清晰直观而明了。
随着叶片中存留信息的读取和进行相关整理,布吉一个一个的疑窦都被打消了。
妈妈告诉了它,它还有五个兄弟,告诉了它这片森林的真相,也告诉了它它的身世。
同时告诉了布吉它的悲惨命运,已经,其它疙瘩怪的悲惨命运。
布吉终于知晓了为什么它和别的疙瘩怪显得与众不同,为什么它在整个群体中格格不入。
为什么那些疙瘩怪要经历这样一个悲惨的过程,为什么它们会感受不到饥饿与毫无征兆地倒下,毫无战略地送死。
因为它们从一开始就被剥夺了思考的权利,因为它们自始至终,只是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