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浅细细地看了他几眼，直看到顾听雨的额上有些微微发了汗，这才笑着道：“我也不过是随意一问，你何必那么紧张，坐下吧。”

“谢谢师父。”顾听雨顺从地坐下了。

“这一盘不算，我们重新再来一盘。”顾清浅开始将棋盘上的黑子一个一个地收回来，顾听雨也跟着他一起开始收白子。

“听雨你这出门可实在有些不太凑巧了，生生错过了一场好戏。”顾清浅一边收着棋子一边道：“昨日尙棠宫入了贼人你可曾听说了？”

顾听雨的手明显一顿，低声道：“徒儿刚刚才从外边回来，尚未来得及去打探什么消息，只是觉得今日这宫里戒备突然变得森严了起来，又着实有些冷冷清清的，所以不免有些好奇。”

“是吗？”顾清浅看了一眼他低垂着的头，继续道：“既然这样，与其四处去听那些仆人的闲话，倒不如听为师与你说说，你看如何？”

顾听雨几不可闻地咽了咽口水，道：“多谢师父，徒儿愿闻其详。”声音淡淡的，似是不辨喜怒，但是只要稍微留点神便能听出里面暗含的紧张。

“我听宫人们私下里都在议论，昨天你不在的时候，尙棠宫里出了个贼把严遇纾的私生子给劫走了。”顾清浅一边说一边看着顾听雨的脸。

后者脸色微变，但旋即又有些疑惑地道：“私生子？舅……严遇纾的？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他提起过？而且若他真的有私生子的话，又哪里需要大费周章地将严落尘给弄个来？这莫不是宫人们乱传得流言吧。”

“你说的很对，这的确不过是些流言，不足为信。”顾清浅已经放弃了摆弄那些小小的棋子，而是不知从哪里变出了把精致的锉刀，一边仔细锉着自己的指甲一边慢条斯理道：“不过这事倒也不是什么空穴来风的，劫匪是真的有的，只是失踪的人却不是什么凤王的私生子，而是严落尘。”

“……是吗？原来严落尘失踪了啊，看来严遇纾又要头疼了。”顾听雨道。

顾清浅看了他一眼：“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啊，莫不是你早就已经知道了？”

“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奇怪，这关着严落尘的地方有重兵把守着，而这尙棠宫内外也是重兵一层又一层，法阵一个连着一个，这严落尘和那个劫匪又是有什么神奇的能力竟然能就这么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顾听雨不慌不忙道。

“这个嘛……”顾清浅吹了吹指尖处残留的指甲灰，满意地看了看自己修整一新的指甲，然后对着端坐在另一头的顾听雨道：“想来是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了吧。”

顾听雨身子一震，缓缓道：“师父您说笑了吧？这尙棠宫里但凡知情的全是严遇纾的人，又有谁会去干这等傻事？“

“不归严遇纾管的知情人也是有的，比如你和我，不是么？”

顾听雨听罢猛地一抬头，却见对面的那个男人正一脸玩味地看着自己，他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再一次垂下眼睑，平静道：“师父您说笑了。”

“我并没有在开玩笑。真正的知情者一共只有三个，严遇纾，你，还有我。你总不会想要让我以为这件事情是严遇纾监守自盗吧？！”顾清浅的声音猛然犀利起来：“这件事不是你做的还能有谁？！既然你敢做就应该已经想到了这样的后果，自然也该承担这么做的后果！有胆做却没胆承认，这还算是我顾清浅的徒弟么？！”

顾听雨听罢立刻从竹凳上站了起来，走到顾清浅的身边直直地跪了下来。虽然是在夏末，膝下冰凉的青石板却传来却至始至终只是安静地垂着头，一言不发。

顾清浅用锉刀抵着顾听雨的下巴将他的头抬了起来：“告诉我，为什么？”顾听雨并没有丝毫反抗他的迹象，但是却抿紧了嘴巴不说话。

“才不过回来了几日功夫，你的脾气倒是渐长啊。你莫不是以为有了严遇纾这个所谓的舅舅做靠山就可以反抗我了吧？”顾清浅讥笑道：“看看你现在做的事情，你别以为那个对着你一口一个‘听雨’的男人会原谅你！”

“徒儿从未有过离开师父的意思。”顾听雨微微颤了颤眼睛，低声道。

“是么？我以前怎么从来都不知道你对我有这么忠心？”顾清浅手上加大了些力道，边缘有些锋利的锉刀立刻划破了顾听雨下巴处细嫩的皮肤，几缕血丝立刻顺着他的脖颈蜿蜒而下，直淌进了他的衣衫深处。但是顾清浅却仿佛根本没有看见那些鲜艳得刺眼的液体，继续加大着手上的力道，声音也更大了一些：“快说！到底是为什么？！”

顾听雨垂着的眼睑上睫毛颤动得更加厉害了，半晌他才沉声道：“她跪在我面前求我。”

“她？”顾清浅只是一个转念便立刻想转了过来，皱着眉道：“你是说白子葭？昨日和严落尘逃跑的果然是她么？你为什么会跟她搅在一起？她又为什么会知道你与这件事情有关而要跪着求你？”

“徒儿只是与她偶然相遇，只是她一见着徒儿就似乎什么都明白了似地，直接‘扑通’一下跪在了徒儿面前，徒儿一时心软就答应了她暗中救出严落尘的请求。”

“哦？”顾清浅挑了挑眉，冷笑着道：“什么时候杀人不眨眼的顾听雨也竟有了副菩萨心肠了，别人随便一跪一哭你就什么都答应了？你现在是拿我当傻瓜在哄么？！”

顾听雨慢慢地抬起了头，双唇因为一直紧紧咬着而有些发白，但是双眼却是出奇地明亮：“徒儿自问自己不是什么大善人，我不能拒绝的，只不过是她的请求罢了。”

“你该不会……”顾清浅似是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徒弟。

“是。”顾听雨没有丝毫犹豫地承认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