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个白衣男子快步地朝自己走过来,严遇纾平静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迟暮里的微风轻轻拂过,扬起了那人洁白的的衣衫,随即又拂上了严遇纾的脸庞。
仿佛是一段青春的岁月朝着他扑面而来,心里泛起阵阵涟漪。
他这么想着,转眼间顾清城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严遇纾眨了眨眼睛,敛去了眼底所有的思绪,只平静地看着眼前比他高了些许的人,双唇弯起了一个再自然不过的弧度,轻轻地道:“清城,你来了。”
没有任何的刻意与矫饰,仿佛一切都从来没有改变过。
其实,是可以假装时光仍然停留在从前的吧?
如果他面前的人也如自己这般想的话。
严遇纾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有些加速了,竟有些隐隐的期待。
然后,他果然听见了清城用好听的声音回答道:“让你久等了,遇纾。”声音清清冷冷的,如珠玉落盘。
原来,时光的流逝,真的是可以假装停止了的。
至少是在某一刻。
严遇纾看着清城的眼睛,然后两个人突然同时笑了。
这一回,笑意都到达了彼此的眼底。
尙棠宫的另一边。
木忘昔静静地趴在栏杆上,无声地看着不远处那个关着门的房间,并间或地看几眼下方水里游来游去的金色鲤鱼。
这是一座建在水池之上的亭阁,明明像一座小桥般跨过了这条并不算小的河流,但是却并没有当做桥来使用,却是建成一个视野极佳,通风良好的亭阁。
只要一推开窗,便是四处风景绝好。
除了一扇门,这个亭阁所有的墙面都是窗户,于是木忘昔便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了。
暮色中,清爽的风立刻从四面而来,吹走了夏带来的黏腻与燥热。
她只要侧一侧头便能一眼看到在她的旁边,白子葭微蜷着身体,躺在长椅上睡着了。
悄无声息的,就像一只安静的猫。只有微微起伏的身形和时不时颤动着的睫毛昭示着她活跃着的生命力。
木忘昔轻轻地变换了一下坐姿,尽量不发出什么声音,以免把白子葭给吵醒了。
大概是维持这个姿势时间太久的缘故,她的双腿有些发麻发胀的感觉。
慢慢地用手捶着不适的双腿,木忘昔的双眼却并没有离开那个房间。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要盯着那个房间看,明明房间的主人并不在里面。
稍早些的时候,她亲眼看着清城从那个房里走出来,绕过纷纷杂杂的小桥流水,低着头行色匆匆地往外走了去。
经过这个水池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抬一下眼皮看一看这个巧夺天工的别致亭阁。
自然,也就看不到她和白子葭都在里面了。
木忘昔本来是想悄悄地跟在他的后面去探个究竟的,但是人都已经出了亭阁,她却突然停下了脚步,然后片刻之后,又慢慢地走了回来,在当时便已经睡着的白子葭身边重新坐了下来。
跟踪清城,是她一直都乐此不疲的事,真是好奇心使然也好,或是为了故意惹他生气也好,又或许只是想要引起他更多的关注也好,几乎已经成了深刻在她行为举止中的习惯。
但是今天,她突然就没有了兴致。
其实想想也是,两人的情感,互相的立场,似乎都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了质,再做这种事情,已经再没有任何意义了。
于是就这么坐着,坐着,木忘昔几乎都懒得去思索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也许,她这么坐着,本身就是一种期待的心情,只为了在清城回来的时候,再能看上他几眼,哪怕只是远远的,匆匆的几眼。
就这么看着,看着,然后就真的又有人出现在了这个僻静的院落里。
只不过,这个人并不是清城。
慢慢地踱着步向她们而来的这个人身形清瘦,黑色的长衫在风里轻轻摇摆,时而露出他白皙的手腕,时而又暴露了他略显苍白的脖颈,但是他的脸却因为距离有些远而且被凌乱的发丝遮掩着所以看不清楚,所能知道也不过是他的脸真的很白。
木忘昔的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熟悉感,她不禁好奇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那个人似乎只是在漫无目的的散着步,并且沿着流水上的小桥边看边走,离她所在的亭阁越来越近。
也许是发丝被风吹得实在有些难受,那人伸手解开了脑后随意绑着的发带,然后用手理顺了头发,在脑后拢了拢,又重新绑了起来。
这一回,一张英俊而有些苍白的脸庞毫无遮掩地出现在了木忘昔的眼里。
苏凡诺。
木忘昔只觉得心跳漏了一拍,如遭雷击。
而已经走到了近前的苏凡诺也因为抬头打量这个眼前这个奇异的建筑而发现了木忘昔的存在。
几乎是异口同声的,两人都惊讶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木忘昔随即又对着苏凡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快步地走出亭阁,几乎是蹦跳着沿着弯弯曲曲的小道走到了下面,微微有些气喘地在他面前站定。
她趁着喘气的间歇悄悄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
才不过几个月没有见,苏凡诺似乎又消瘦了一些,脸色也更加地苍白憔悴,虽然给他增添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但是却看得人心里发疼。
而对面被打量着的那个人却并没有察觉到她心境的变化,只是带着些许疑惑些许惊讶的语气问她:“木姑娘,你怎么会到了尙棠宫来?”
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自从那件事情发生以后,昆仑巅与尙棠宫便再也没有往来过。
木忘昔将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再一次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压低了些声音道:“子葭在上面睡觉,我们到别处去吧,别吵醒她。”
苏凡诺更加惊讶了:“子葭?你说的是青丘的白子葭么?她怎么也会在这里,而且还和你在一起?”
“此时说来话长,我们先换个地方?”白子葭道。
苏凡诺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白子葭便沿着小桥流水朝远处走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