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准备就绪,令人惊喜的是,尹芙妮雅·莎夏竟在维克多伯爵破城前苏醒过来,这无疑令苍之骑士团撤离的计划更为顺利。
莎夏撑着手臂从床上勉强爬起,恍忽看到他们期盼的神情,才渐渐意识到什么。
莎夏仍有些疲惫地捂住白净的额头,轻声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将今天发生惊天的变故描述完毕,并且让莎夏赶忙随同他们一起撤离进密道,蔷薇大军轻易不会发现的地方。
此时,营地内骑士们早已收拾好行囊,准备撤离,催促着众人尽快离去。
若维克多伯爵大开城门之际,蔷薇大军涌进时,他们还未藏匿于密道之中,被大军包围,便凶多吉少。
此时,看清众人期盼焦急的脸色时,莎夏心中明了,他们已经下定决心撤离,放弃琥珀城,只等时机到来拼死突出重围。
[那琥珀城又该要谁守护,那些可怜的平民究竟要谁保护]
尹芙妮雅·莎夏沉默了,她并没有怪罪谁的意思,事到如今,她更不会怪罪眼前这些忠心耿耿的麾下们,强迫他们留下:
“你们走吧。”
她轻轻一叹说道。
塞西莉亚等人一愣,不明白她的意思,难以置信地询问:
“莎夏大人,您难道不与我们一同撤离吗?”
桐源默默地靠在门旁,表情冷静,似乎对莎夏的回答并不意外。
“我要留下来,守护着琥珀城的人民到最后一刻。”
莎夏的语气轻柔,却无比坚决地说道。
骑士们不禁大惊失色,纷纷开口焦急地劝说:
“团长,贵族们都已投降了!您一个人,能敌得过数万大军吗?”
“莎夏大人,求求您跟我们一起撤退,不要再执意留下了,这里不值得您这样拯救他们!
”
“尹芙妮雅·莎夏!你疯了吗!这种局势面前难道你还看不清走向?为什么执意要留下送死呢!”
就连一向温和的副官塞西莉亚也不禁气愤地起身,直呼她的姓名,厉声喝道,可想而知她心中对莎夏的执拗有多么愤怒。
留下,几乎是必死的结局。
没有任何一个聪明人会这么选!
虽然在场的骑士们心怀正义,可绝不像莎夏那么迂腐。
听到莎夏选择留下的回答,难以置信的他们渐渐沉默下来,可又尽皆感到预料之中。
或许他们在莎夏苏醒前,便有这种预感。
尹芙妮雅·莎夏,绝不会轻易选择离去。
因为身为剑之勇者的她,从不会怯懦地逃亡。
“你们动作快点,来不及了!”
木屋外,早已等候多时的骑士们隐约听闻城门处喧哗的动静,不由更为焦急地大喊催促道,担忧蔷薇大军随时会涌入琥珀城!
可是,无论是塞西莉亚、罗纳,或是谁开口劝说,仍然无法改变她的心意。
终于,尹芙妮雅·莎夏拔起杜兰德尔,立于地面,面色冰冷地呵斥道:
“谁都可以离去,唯独我不行,我以苍之骑士团团长的身份命令你们,立刻离开这里!
”
少女的嗓音冰冷无情,驱逐着他们尽快撤离。
一时间,木屋内众人面面相觑。
而木屋外营地中,等待的骑士们更为焦急地大喊催促。
气氛陷入诡异的安静。
片刻后,终于有人起身,无奈地叹息,遗憾道:
“对不起了,团长,我无法像你一样留下赴死。”
说罢,他带上行囊,匆匆撤离。
紧接着,在场的众人无不发出遗憾的叹息,一个接一个地与莎夏道歉,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即便是监察长罗纳,也不由愧疚的起身,半跪在地,叹道:
“团长,请原谅我无法陪你战到最后一刻,我的理智告诉我,不值得为这些肮脏的家伙死战到底、付出性命。”
剩余的骑士们早就心存迷茫,特别是在先前的队伍趁着夜色逃离琥珀城,此时有人开头,其余人短暂地犹豫,立马选择与他人一同逃离营地,不再留在这等死。
转眼间,营地内冷冷清清。
莎夏清澈的眼神注视着麾下的骑士们一个接一个地离去,消失在视线之中。
眼前,只剩下塞西莉亚与桐源弥生两人还呆在木屋内。
“对不起莎夏大人,我认可您的理念,却无法认可您的行为。我希望,能在密道之中等到您的出现。”
塞西莉亚这位副官,最终愧疚地起身,抱歉道,随后握紧铁剑,头也不回地离去。
他们是英武的骑士,可同样是人,有多少人能在这必死的结局下坚守信念,他们同样心中抱有恐惧和不安,因此,在这等局势面前溃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无论是先前同伴的逃离,或是贵族准备主动投降,都给他们足够的理由安慰自己抛弃琥珀城。
当所有人离去后,莎夏眼眸中的光芒渐渐暗澹。
仅有桐源弥生还逗留在此。
“这些愚昧的人背叛出卖了你,即便如此,你依旧选择拯救他们么。”
桐源抱手立于一旁,为莎夏的执拗感到不解,皱眉反问道。
他有些困惑,难道莎夏这家伙,没有半点回转的余地,没有分辨是非曲直的观念,没有明哲保身的思维么。
莎夏闻言,神情没有变化,依旧冷澹地凝视着杜兰德尔。
见状执拗的少女不言不语,桐源笑了一声,缓缓起身摇头:
“抱歉,我无法和你这样的笨蛋奉陪到底。既然你愿意拯救那些愚昧的家伙,就让你一意孤行吧,抱着那可笑的正义坠落地狱,再见。”
说罢,桐源干脆利落地离去,消失在尹芙妮雅·莎夏的视线之中。
莎夏最后的友人也选择离去。
少女并不意外,甚至没有对桐源说些什么。
或许是昨夜险些决裂与拔剑相向,在两人之间产生一道隔阂,在少女心中,诡诈的桐源始终笼罩着一层神秘的阴霾,无法看清他真实的面目,以至于他先前的温柔、善良、正义的面孔,在莎夏的心中都仿佛打上问号。
或许,在莎夏的心中,桐源在这等局面果决地离开自己,她并不感到意外。
至此,少女的身边,再无一人陪伴,她的麾下,她的朋友,都无法理解她疯狂的行为,纷纷选择离去。
是啊,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人,在这等局面,琥珀城贵族即将大开城门放敌军进城时,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留下迎敌。
因为,那是必死的局面,有去无回。
除非那人疯了!
或许,在他人的眼中,莎夏正是一个如此偏执、执拗的人。
木屋内,衣着单薄的少女渐渐披戴银白色的盔甲,即便她仍旧有些虚弱,也仿佛变回了那个英武不凡的剑之勇者。
她纤细青葱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圣剑杜兰德尔冰冷的剑身,低声呢喃自语:
“只有你永远不会离开我。”
“只有剑永远不会抛弃我。”
简陋的木屋内,地上映照着少女落寞孤寂的身影。
不知怎的,她眼神有些触动,露出一丝温柔的笑容:
“临别前,忘记和他说声谢谢了,或许他以为我还在生气吧。”
无论她曾经的挚友越前弥生怀有怎样的目的,但多次救下她是不争的事实。及至今日中下维克多伯爵的埋伏时,桐源若真有异心,大可乘人之危,偷袭擒拿住她,但桐源没有,甚至将她安全护送到营地之中。
[谢谢]
莎夏的呢喃,却再也无法说与他听。
随后,莎夏背负着杜兰德尔,缓缓走到空荡荡的营地之中,默默地望着远方萧条的街道,仿佛听闻城外蔷薇大军缓缓朝城池赶来震天的脚步,然而她却露出坦然的笑容,自言自语道:
“好想再喝一杯牛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