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针指向七点的时候,暮隐村仍旧被阴郁的天色笼罩。
远处山边的尽头,盘旋着长久不散的阴云,似乎在酝酿着一场剧烈狂暴的雷雨。
偶尔,有阵阵阴风呼啸而过,将杂木林的树枝吹得噼啪作响。
八月六日,月神祭。
可是一片死寂的暮隐村,毫无节日的气息。
一大清早,村民的门窗紧闭,关得死死,街道上,连一个鬼影都见不着,宛如死村一般。
唯有水岛一族的宅邸内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然而近距离观察发现,水岛一族的人尽皆神色肃穆。
族里的年轻人换上了月见神社天蓝色的裙裤与服装,面容被漆黑的鬼面具遮蔽,持着柴刀,气氛萧杀,整齐一致地站在庭院内,等待神主的吩咐。
身着浅紫色袴白色纹衣的水岛族人,则是月见神社的神官,仅有寥寥数人,冷漠的站在一旁,与先前与桐源他们打招呼时的热情全然不同。
“你们要做什么!你们要做什么!”
一阵凄厉的尖叫声传来,水岛一族的大门被推开,只见几个戴着鬼面具的人漠然地将一个女孩丢在冰冷的地面。
她狼狈的跌落在地,惊恐不安的看向四周,被数十位戴着鬼面具的神秘人所震慑,颤颤巍巍的不知所措。
然而,当她望向最上方那名紫色袴白色纹衣的男人时,不由愣住:
“水、水岛先生!”
水岛宏人背负着双手,全无平日里和蔼可亲的表情,只是眼神冰冷地望着她。
“越前呢。”
一旁,面色阴柔的清水正雄穿着浅紫色袴白色纹衣,站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犹如在打量一个死人。
“我、我不知道……”
“说!”
清水正雄冷漠地扇了她一巴掌,毫无怜悯地呵斥道。
美惠白净的脸上浮现鲜红的印记,恐惧的不断摇头,哭喊着根本不知道桐源的下落。
清水正雄眼神一凝,便要再次挥下巴掌时,水岛宏人澹澹地制止了他:
“把她带到神社去。”
几名鬼面人漠然地上前,不顾美惠的挣扎哭喊将她带走。
水岛宏人背负着双手,在庭院中踱步,不时望向远方翻涌的乌云,内心远没有表面那么平静。
即便是经历过一次月神祭的他,此刻心中也有些不平静。
“神主大人……”
清水正雄恭敬的在身后喊道。
“月神祭,开始了。”
水岛宏人却没理会,只是发出一声感慨,而后,似乎下定了决心。
水岛一族的宅邸在准备着,另一边,派出了数位鬼面人,持着柴刀,挨家挨户地上门警告。
村民们胆战心惊地表示,今晚绝不会出门,乖乖等到第二日清晨才会出来。
鬼面人将暮隐村数十户村民全都搜寻一遍。
“这家没人。”一个鬼面指着眼前破旧的小屋说。
“哦,这个啊,我记得是一个叫高桥的臭小子。”
一个鬼面人回答。
“高桥?哪个高桥?”
“一直被少主欺负的那个。”
“好像他的父亲是得罪神主的那个家伙。”
“哦!我想起来了,是那个倒霉蛋的儿子,怎么,他不在么?”
“呵呵,估计又是跑到哪里撒野去了。”
“哈,也是神主大人慈悲,没有连带杀了这个小子,不过与我们无关!就算他死在外面也无妨!”鬼面人议论纷纷,毫不客气地将门甩上,匆匆朝下一家走去。
此时狼狈的高桥,急急忙忙地逃向了暮隐村外。
……
傍晚时分,暮隐村家家户户紧闭,甚至连灯都熄灭,整个村子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就连水岛的宅邸也不例外。
唯有暮隐村头的月见神社亮起熊熊的火光,即便阴风阵阵也刮不去它的火光。
尘封在历史之中神秘的月见神社,终于揭开了神秘的面纱。
除了水岛一族的人,也只有少数几名位高权重的村民才能参加。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月见神社大门,门柱旁点缀着数盏燃烧的油灯。
这并不是普通的油灯,这是死去巫女的油脂制作的油灯,蕴含了不可思议的灵力,可以在夜晚来临时驱逐黑暗中的诡异,夜晚,绝对不会有诡异靠近被油灯围绕的月见神社。
这也是水岛一族敢在晚上堂而皇之举行月神祭的底气。
巫女的油脂稀少,水岛一族也并没有多余的库存,也只有在盛大的节日才会用到。
不过大家并不担心,因为今晚会有新的巫女来补充油灯。
一进入月见神社,便不由仰望七米挑高的屋顶,缕空的洞口直接星空,照下来的月光直直地打在神社内的上方。
神社的四个角落,尽皆竖立着一根数人粗的凋花立柱,上面刻画着摄人心魄的狰狞面容,那是一只只凶恶的鬼怪,彷佛被封印在立柱中一般。
尽管如此,月见神社的内部却十分的空旷,与其说是神社,不如说是一座祠堂,只是干净得过分,沿路两排笔直的火柱长廊通向月见神社最上方的台阶。
共有七阶台阶的上方,是一座圆形古朴的平台。
平台的上面竖立着三根类似于十字架形状的木桩,但与基督完全没有关联,只是方便用于固定罢了。
木桩的纹路上,被渗透着触目惊心的暗红色血迹,遍布着木桩,将它染成一片猩红。
平台的一旁,摆放着十数根尖锐的石钉,以及铁盆,待会,他们要用这十数根石钉将巫女钉在木桩之上,不刺其要害,将铁盆摆在巫女的下方收集血液用于献祭仪式,待数小时后,巫女会在绝望的痛苦中死去。
奇怪的是,在神社内部隐蔽的角落里,也画着奇怪的‘卍’字符文,无人将这些细微的字符注意。
暮隐村少数一些村民,恭敬地站在神社的一角,就连村长也在此,他们都是暮隐村里德高望重的一群人,他们知道接下来,在神社要发生怎样的悲剧,怎样惨绝人寰的一幕。
但没有人敢反对水岛一族。
胆敢反抗的,早已被水岛处理,他们也不想自己的子女变成高桥那样凄惨的孩子,加之水岛给予丰厚的酬劳,他们也索性视若不见。
反正,伤害的不是他们的人,损害的不是他们的利益。
他们只需要冷漠地站在旁边,保守秘密。
村民里,村长默默的站在那,只是神情有些奇怪,旁边的一位老者好奇地问:
“大岛,怎么了,你好像有心事的样子?”
大岛正是村长的名字。
村长的表情有些奇怪,既期待,又有些彷徨,对生存的渴望,对良善的愧疚,犹豫不定,各种表情浮现在这位老人的脸上。
“没什么。”
村长的脑海里,响起前一晚的对话,他用干哑的声音表明自己无事。
而后,村民们,与部分水岛一族的族人恭恭敬敬地站在神社的角落,见证月神祭的来临。
由水岛族人组成的鬼面人,持着冰冷的柴刀,站成两排,形成一条长廊,弥漫着肃杀的空气充斥着此地。
他们的身后燃烧着巫女油灯熊熊的火光,照在明暗不定的鬼面上。
站在长廊中间的,是一位迷途的羔羊。
她迷茫地站在这,柔弱的白衣为她增添些许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