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泓犹如在夹缝中，苦苦求存，别看他杀人如草芥，手段血腥，可他所承受的压迫，也让别人无法想象，甚至若是换做另外一个人，早就神智崩溃，彻底沦丧进去。

沈焕自知若两人位置互换，他绝不可能撑到现在，更不用说灭杀莫家，清洗落石镇，还布下一层层计划，都是在杨泓心智面临崩溃中，一一布置。

可天意弄人，杨泓逃不过内心谴责。

毕竟他也只是血肉之躯，他自以为冷血，自私，都是他为掩盖内心软弱，强逼自己的手段，之后他见到落石镇许多凡人，只因他与莫玄云一战，就生灵涂炭，无家可归，甚至被许多人殃及池鱼，直接死在他手里，成为心底魔障，迅速萌发出一个拷问。

尤其是如今，一具玄阴之体，原是要被祭献给杨雪，当作阵基的夏娥，目光竟酷似杨雪，杨泓再也无法狠辣出手，内心深处中，那股一直压制的那声拷问，直接如同雷鸣巨响，不停发出声音。

“你当真做得到么？可以杀戮无数，麻木不仁，去毁掉这片大陆，只为挽救杨雪一命？”

“你做不到，你自认为魔，自认残忍，却根本无法抛弃内心，最后丁点儿的良知，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可以承受骂名，万人唾弃，如今为何却对一个女孩儿，怎么都下不去杀手！只能说，你是一个懦夫，敢于发下豪言，可一旦事到临头，就畏首畏尾的退缩，你，杨泓，根本做不到！”

这个声音，滚滚如潮，忽然疯狂一般，在杨泓脑海中回荡，一重一重，一遍一遍，永无休止，要摧毁他的意志，瓦解他的信念，杨泓的手臂，忽然像抽空余力，缩了回来，怔怔的发呆，而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却依旧滚滚沸腾。

“你知不知道，一旦激发杨雪玄阴之体的血脉，就会成为冰骨柔姬之体，届时又是一场生灵涂炭，无数人要死在这场灾难之下，连生死境大能，都无法逃脱，你敢说你做得出来，不，你泯灭不了你的良知，你的冷酷，血腥残忍，其实都是强装出来，是在欺瞒自己！”

“轰！”杨泓内心苦苦挣扎中，几乎要被拷问的声音，逼迫到绝路，忽然一股强横的洪流，在他的丹田中，直冲出来，紧接着另一个沧桑，幽邃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

“杨泓，什么是魔，何谓之魔？”这个声音，竟然是亘古天魔，留在他体内的一段声音。

杨泓脑海中，忽然出现两道人影，面容模糊，虚浮于空，杨泓被夹在两人中间，蜷缩抱膝，瑟瑟发抖着，此时的他，已经丝毫没有任何霸气，凌冽神威可言，真正如同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在面对危难时，那种无助，恐慌，想要逃避的模样。

其中一道人影，正是一直以来，杨泓强行按压在心底的念头，幻化成心魔，而另一个则是之前杨泓度雷劫时，亘古天魔，埋在他魔胎中的一枚种子。

亘古天魔具有无上神通，参悟宇宙规则，不朽魔功早已臻至巅峰，深知修炼此功法，在开始时会霍乱心智，便留下这枚种子，协助杨泓。

两道人影，面容模糊，陡然一阵扭曲，竟然变成杨泓的模样，其中心魔桀桀冷笑，一脸阴鹜，对着杨泓，发出一连串的拷问。

“杨泓，你还不悔悟么，放下良知，立地成魔，杀尽天下所有人，才能挽救小雪，她是你这世间，唯一血脉至亲，你难道就要为了所谓的良知，错失时会！”

心魔是杨泓内心深处，最为渴望的邪念化身，它一连串的拷问，都是直抵杨泓内心柔软处，要以杨雪为砝码，来抨击杨泓，教他彻底沦丧，成为魔头。

另一道人影，却是挺直而立，犹如黑渊，目光淡然无波，他只是望着杨泓，一遍又一遍的追问：“杨泓，什么是魔，何谓之魔？”

“小雪！”杨泓蜷缩在两道人影中间，瑟瑟发抖，忽然抬起头，看向心魔幻象，懵懂的伸出手去，心魔幻象桀桀冷笑，亘古天魔留下的种子，所化人影，却依旧毫无所动，目光平淡，只是嘴里重复着一句话。

“杨泓，什么是魔！”“何谓之魔！”一遍一遍，不似拷问那般尖锐，直冲杨泓内心伸出，却是充满沧桑，深邃，像是在寻问一个道理，呼唤杨泓，回头是岸。

杨泓伸出半空的双手，倏地停在半空，目露疑惑，呢喃道：“什么是魔？何谓之魔？”

心魔面露喜色，狰狞扭曲，陡然凄厉惊叫起来。

“杨泓，我告诉你，何谓之魔，魔就是杀戮，就是毁灭，魔是一切之终结，是邪恶之化身！”

“杨泓，你过来我身边，你就是一个魔头，杀戮的使者，邪恶的主宰，你不是发下豪言，要以战力为脊骨，捅破这天，踏破这地么，我给你这个实力，可以跨越无数时间，修成魔身，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立刻得到一想要拥有的一切，包括生死境大能的本命精血！”

心魔不停蛊惑，阐述邪念，杨泓果然全身颤抖起来，再次伸出手，一步步朝心魔踏去。

“杨泓，何为之魔，何为之真，何为之道，何为之我？”亘古天魔的种子，终于再次发出一个询问，杨泓顿时如遭雷击，伸出的双手，剧烈的抽搐起来。

“何谓之魔，何谓之真，何谓之道，何谓之我？”

杨泓浑浊的双眼中，陡然露出一丝清明，呢喃自语，竟然不停的重复这句话，心魔再次尖叫起来，邪气森森，忽然一巴掌伸出，化成一只干枯邪恶的血爪，要拉扯杨泓，然而嗡的一声，杨泓的身躯上，猛然爆发出一道魔气，将心魔反震回去。

“何谓之魔，何谓之真，何谓之道，何谓之我？”杨泓依旧在重复这段话，眼中的清明，逐渐恢复，忽然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明亮。

“何谓之魔，魔为真，何谓之真，真为道，何谓之道，道为我，何谓之我，我为魔！”杨泓彻底清醒了，他陡然挺直脊骨，脑海中的心魔，尖锐的发出惨叫，狰狞道：“不，不，杨泓，不要相信他，这不是魔的真谛，魔是邪恶的化身，杀戮才是你的使命！”

杨泓却毫不为之所动，口中呢喃声，忽然响亮发出，像是在阐述一个真理，坚定一个信念：“魔为真，真为道，道为我，我为魔！不朽真魔！”

噗嗤，一团幽森的魔焰，忽然在心魔身上，熊熊灼烧，杨泓脸上，再次恢复清冷孤傲，他脚步轰然踏出，爆喝道：“灭！”

心魔被魔焰缠身，挥之不去，不甘的嘶吼声，久久环绕，身躯彻底化成灰烬，杨泓却头也不回，忽然跪在亘古天魔所化的身躯前，叩拜下去。

“杨泓，什么是魔，何谓之魔？”这道人影，再次询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