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对于范秋华而言,矜持与名节都不重要了,她只知道,田大牛今日这一走,再相见,不知得等到何年何月。
她如此不顾名节,放低姿态苦苦哀求,田大牛最终是不忍心,站在她面前,任由她抱着。
范秋华在他肩上趴了好一会儿,仍是舍不得松手。
可是去北牧戍边的军队一直在往前走,一刻都未曾停下来。
“秋华,你回去吧。”瞧着身边不断有新兵经过,田大牛狠下心,将她推开。
“别等我,别为我浪费你的青春,有好人家,你便嫁了。”
范秋华一脸的依依不舍,通红的双眼将田大牛盯着,两行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我不嫁,大牛哥,我愿意等你。”
她这倔强的样子,此刻是听不进什么,田大牛微叹,撇下她,转身走向队伍。
范秋华捂住自己的胸口,冲着他喊:“大牛哥,蘅儿也来了。”
听到楚蘅的名字,田大牛呼吸一阵紊乱,脚步停了下来,转身看向范秋华。
范秋华忍着心疼,对着楚蘅跟九爷所在的方向招手。
少顷,九爷与楚蘅走了过来。
当楚蘅出现的瞬间,田大牛嘴角上扬起一丝弧度来。
“蘅儿,九爷,你们来了。”
楚蘅点了下头,走到田大牛面前,将自己之前做的那把弩箭递到田大牛的手边:“大牛哥,我来送送你,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边关日子艰辛,你要照顾好自己,这把弩,用着比普通弓箭方便,你将它带在身边防身用。”
楚蘅递来的弩,田大牛认识,“这把弩,不是你之前打猎用的那把吗?”
“没错,我现在不打猎了,留它在身边,也没什么用途了。”
田大牛并不需要这把弩防身,但是收下这把弩,对他来说,却是对楚蘅的念想。
“大蛮牛,爷没什么好送你的,这件金丝软甲,你收下吧。”见田大牛收下了楚蘅的弩箭,九爷才解下肩上的包袱,递给田大牛。
“普通刀剑是砍不破这件金丝软甲的,你穿着上战场,省得蘅儿担心你。”
这么好的东西,九爷肯送给田大牛,完全是因为楚蘅。
“这么好的东西,九爷还是自己留着吧。”田大牛看了那包袱一眼,不肯接。
九爷痞里痞气的勾了勾唇,“爷留着,穿着杀猪吗?”
“大牛哥,你收下吧。”楚蘅从九爷手里拿了包袱,硬塞给田大牛,“你别忘了,田朵妹妹,二牛兄弟都还等着你回来呢。”
田大牛这才收下:“多谢九爷。”
“不必客气,这件金丝软甲被爷放在柜子里都发霉了,爷今日将它取出来送给你,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三人看着田大牛归队,随队伍走远之后,才离开回大王镇。
“秋华,你娘来了,在二楼房间里,你快去看看吧。”
刚回到柳氏美食斋,柳氏就对范秋华说,孙氏来了。
听闻孙氏来了,范秋华脸上一喜,小跑往二楼房间去。
楚蘅心细,发现柳氏说话的语气有些不对劲儿:“娘,孙婶怎么这时候来大王镇?她来大王镇做什么?”
柳氏一脸凝重的表情:“蘅儿,你里正叔被人告了。”
“被人告了,谁告的,为什么告里正叔?”
楚蘅接连问了两个问题,眼神急切的盯着柳氏。
柳氏重重叹了一口气:“是赵员外告了你里正叔,你里正叔好心好意帮人,却害苦了自个。”
楚蘅听柳氏说了半天,可算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听明白了。
昨儿个,有官府的衙役拿着布告去宁溪村征兵,宁溪村的田寡妇不想让自个唯一的儿子去戍边,便去求范平安,那田寡妇早年丧夫,又是个跛子,膝下只有一个儿子,母子俩相依为命,生活过得着实不易,范平安心生怜悯,便答应帮那田寡妇,与征兵的衙役说,那田寡妇的儿子是村里的郎中,按大风王朝的律法,医者,可免兵役,那田寡妇的儿子逃过一劫,谁知,这事儿,传到了赵员外耳中,赵员外便上衙门将范平安给告了。
“里正叔也是糊涂,竟然帮田寡妇作伪证。”
“你里正叔心肠好,那田寡妇跑去他面前哭得肝肠寸断,他哪里受得了。”柳氏忽然紧张的抓住楚蘅的手,“那赵员外觊觎里正之位多年,这次,你里正叔被他抓住把柄,他定不会轻易罢手,蘅儿,咱们得赶紧想想办法,帮帮你里正叔。”
朝廷征兵,范平安做伪证,帮田寡妇儿子逃避兵役,这罪若是落实,可是蹲大狱的大罪。
那田寡妇的儿子大字不识一个,根本不懂一丝医理药理,想帮范平安脱罪,还真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
楚蘅蹙了蹙眉:“娘,你先张罗生意,我上去看看孙婶。”
此时,孙氏正红肿着一双眼睛,坐在二楼主屋里。
听到楼梯上有脚步声,孙氏擦了擦眼泪,跑到门口,见是自己闺女,急得嗷嗷大哭:“秋华啊,你爹被赵胖子告了,你爹处处与那赵胖子做对,那赵胖子定恨极了你爹,他这次抓住你爹的把柄,肯定不会轻易罢手的,你赶紧想想办法,救救你爹啊。”
孙氏站在门口,哭得身子一摇一晃的,范秋华疾步走去,将她扶到床上坐下。
“娘,爹做了什么?那赵胖子为啥告爹?”
孙氏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给范秋华听。
“你爹也是同情那田寡妇,没想到,帮了田寡妇母子俩,却把他自己害了。”
“爹真是糊涂,这种作伪证的事,怎能轻易答应。”范秋华听了事情经过,有些六神无主,“娘,你先在这里休息,蘅儿妹子她主意多,我去找她想想办法。”
不等她下楼,楚蘅已经上楼,进了房间。
“里正叔被告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范秋华转身,见楚蘅正徐步走来,即刻睁大了一双眼睛,仿佛是见到了救星一般。
“蘅儿,你快想想办法,救救我爹。”
楚蘅道:“现在没有什么好办法,咱们只能一口咬定,说田寡妇家的儿子就是郎中。”
“可是,田寡妇那儿子大字不识一个。”范秋华觉得,这个办法有些行不通:“等到了公堂之上,县太爷一审,不就露陷儿了吗?”
“秋华姐,不管这个办法行不行得通,咱们都必须这么做。”这个案子,楚蘅刚才已经仔细分析了一遍。
“咱们一旦承认,那田寡妇的儿子不懂医,那里正叔就是犯罪了。”
孙氏认同的点头:“秋华,蘅儿分析的没错,咱们必须咬定,那田寡妇的儿子懂医。”
范秋华心思一转:“既然这样,娘,你赶紧回宁溪村去,给田寡妇母子俩打好招呼,开堂审爹那日,田寡妇母子俩必定会被传上公堂,绝对不能让他们母子俩说漏嘴。”
楚蘅点头,赞同范秋华所说。
“那我这就回去。”孙氏屁股一抬,从床上起来,火急火燎的往房间外走。
楚蘅侧身叫住她:“孙婶,里正叔可是被收监在了县府大牢里?”
提到范平安,孙氏的眼泪又掉了出来,一边抽泣,一边回答楚蘅:“那赵胖子昨儿个去衙门里告了你里正叔,今儿一早,你里正叔就被衙役带走了。”
“我知道了。”楚蘅将目光移到范秋华身上:“秋华姐,你陪孙婶回去一趟,今晚好好陪孙婶,明日一早再回来,回来时,尽量带上周寡妇母子俩。”
孙氏一双眼睛都哭肿了,范秋华确实不放心她自己回去,向楚蘅道了谢后,便陪着孙氏一起下了楼。
范秋华,孙氏前脚刚走,楚蘅便去隔壁屋找那陶家姐妹。
“大丫,二丫,你们姐妹俩身上的毒疮可好些了?”
那陶家姐妹在隔壁房间,听到孙氏大哭,猜到是范秋华家出事了。
“姑娘,可是想让我们姐妹俩下去帮忙?”
楚蘅对着陶大丫点头:“秋华姐送孙婶回宁溪村了,我马上得出门一趟,我娘一人张罗生意,我怕她忙不过来。”
“姑娘,你放心去吧,我跟姐姐能做事了。”
陶二丫一边与楚蘅说话,一边动手将自己的袖子挽起来:“姑娘,你瞧,我们手臂上的毒疮已经没了,就后背跟腿上还有一些。”
楚蘅将陶家姐妹带到楼下,嘱咐了姐妹二人一番,又知会了柳氏,这才往不一般猪肉铺去。
这两日,不一般猪肉铺的生意实在是冷清,楚蘅过去的时候,九爷躺在摇摇椅上,脸上搭把蒲扇,呼呼睡得正香,小福子坐在肉摊前,拿着一把蒲扇打蚊子打得百无聊奈。
“今日生意还是不好吗?”
楚蘅走去站在肉摊前,目光瞟向铁钩上挂着的猪肉。
“一个空铁钩都没有,看来,今儿是一块猪肉都没卖出去。”
小福子黯然伤神的点头:“猪肉卖不出去,估计是因为九爷定亲了,楚姑娘,这两日,柳氏美食斋的生意不是也淡了些吗,多半也是因为你跟九爷定亲的关系。”
听小福子这么说,楚蘅忽然有些后悔与九爷定亲。
“你家九爷就是个祸害,柳氏美食斋若开不下去了,我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蘅儿,柳氏美食斋开不下去了,爷供你吃供你穿啊。”九爷不知是何时醒的,忽然将遮脸的蒲扇拿开,眸子如黑曜石一般发光将楚蘅盯着。
“爷,你睡醒了,正好。”楚蘅忽然变得很热情,走去摇摇椅前,一把将九爷从摇摇椅上拽了起来:“跟我去一个地方。”
九爷睡了一觉,此刻精神不错,任由楚蘅拉着走向马车。
两人上了马车,楚蘅亲自驾车往镇城城门而去,一路上,马车被她赶得飞快。
“蘅儿,发生何事了?”出了镇城,马车跑得更是风驰电掣,九爷意识到楚蘅好像有急事。
楚蘅担心范平安,一边赶车,一边告诉九爷:“九爷,里正叔被人告上公堂了。”
九爷听闻事情经过,伸手去,从楚蘅手里夺过缰绳与马鞭:“这么大点事儿,瞧把你急成这样,有爷在,保证让你见到范平安。”
“九爷本事大,小女子佩服。”
有九爷这句话,楚蘅可算放心了。
好在,此时去往崇华县这条道上,已经不像早上那么拥挤了,马车风驰电掣,一路狂奔进县城,再毫无阻拦的到了衙门。
九爷去将马车停好,楚蘅才与他一道进去衙门。
“九爷,您……您怎么来了?”
衙门门前的守卫好像都认识九爷,九爷出现,全都毕恭毕敬的打招呼。
九爷扫了众守卫一眼,“废话,爷来衙门,自然是有事,你们陈大人呢?带爷去见他。”
“九爷,您来得可真是不巧。”九爷话落,众守卫都面露为难之色,其中一人解释着:“今儿午时,我家大人跟夫人送去北牧戍边的新兵出城,直到此刻还未曾回衙门,说是,夫人要顺道去城外的寺里上香,大人陪同去了。”
“陈大人跟夫人何时能够回来?”事关重大,楚蘅今日必须要见到范平安,与他交待一些事情。
“大人跟夫人何时回衙门,这个,小的可就不清楚了,往日,夫人前去城外寺里上香,都要住上一晚上的,兴许今晚回不来。”
九爷知道楚蘅心里着急,沉声问:“爷问你们,今儿早上,你们陈大人可是下过一道命令,命县衙府的衙役去大王镇宁溪村抓了一个人回县衙府?”
“没错,抓回来的是宁溪村的里正,名叫范平安。”九爷问话,可没人敢隐瞒分毫。
楚蘅急忙追问:“几位衙役大哥,你们可知道,那范平安现在在何处?”
“还能在何处,他身为里正,帮一名寡妇做伪证,助寡妇家儿子逃兵役,现在正关押在衙门大牢里,等候我家大人回来审讯。”
楚蘅拽着九爷的袖子,眼神求助的看着九爷。
九爷紧靠着她,低声道:“办完这件事,蘅儿,你要如何感谢爷?”
“以身相许,要不要?”楚蘅没好气的回答。
九爷连连点头:“好呀,好呀。”
“办这么点事,就想以身相许,你想得美。”
“原来蘅妹你是在逗我玩。”九爷心里好生失落。
“爷几乎已经当真了。”
瞧爷他那双哀怨的眼睛,楚蘅抿了抿唇,有些想要笑:“赶紧办事,救了里正叔,少不得你的好处。”
“真的。”楚蘅不像是随便说说,九爷顿时精神抖擞,剑眉一挑,吩咐面前的守卫:“带我们俩个去见范平安。”
“这……”众守卫面面相窥,没人敢领九爷去。
“九爷,衙门牢房重地,没有我家大人的吩咐,小的们不敢随便带您前去。”
九爷剑眉竖起,眼神顷刻间变得阴测测的:“你们只管带爷去就是,你们陈大人那里,爷自会去说,怪不到你们头上,今儿个,你们若是不带爷去,爷就拆了衙门门前的鸣冤鼓,你们信不信?”
“信,信!”众守卫点头。
五年前,大王镇的屠夫赵麻子跟蔡六被九爷打得鼻青脸肿,跑来衙门告状,塞了不少钱给陈金宝,请陈金宝做主惩罚九爷,结果,连陈金宝也被九爷毒打了一顿,当时,九爷不止毒打陈金宝,还将公堂上那块明镜高悬的匾给拆了,所以,九爷此刻说要拆了衙门门前的鸣冤鼓,在场的几个守卫,那真是一点都不怀疑九爷的话。
九爷他就是个地痞流氓,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既然如此,那……那就请九爷随小的来。”
几人交换了眼神之后,由其中一名守卫领着九爷与楚蘅,忐忑不安的往衙门牢房而去。
少顷,进了牢房,那守卫伸手指了指,最里面那间牢房,“九爷,楚姑娘,宁溪村里正范平安就关在最里面那间,二位有什么话,请长话短说,小的在外面等着。”
“多谢。”楚蘅向那守卫道了谢,这才与九爷往里面的牢房走去。
两人见到范平安的时候,范平安正一脸惊恐的坐在牢房里的草床上。
楚蘅站在牢门前,隔着牢门喊了一声:“里正叔,是我,楚蘅。”
范平安起身,走去门口仔细一看,见楚蘅跟九爷站在牢房外:“蘅儿,这牢房重地,你是怎么进来的?”
楚蘅瞟了九爷一眼:“是九爷设法带我进来的,里正叔,时间紧迫,我有几句话对你说。”
“蘅儿,你让我咬定那田寡妇的儿子是郎中,可是那田寡妇的儿子大字不识一个,到公堂上一审,不就暴露了吗?”范平安一脸顾虑。
楚蘅道:“里正叔,事到如今,你只能这么做,至于上了公堂,如何证明那田寡妇的儿子就是郎中,我来想办法,你只要记住,我今日说过的话就行了。”
范平安身陷大牢,六神无主,最终是听了楚蘅的话。
翌日,范秋华回柳氏美食斋时,把田寡妇母子俩一并带到了柳氏美食斋。
那田寡妇的年纪与柳氏不相上下,没有柳氏身材高挑,眼角下有颗黑痣,那颗黑痣生在眼角,被称之为泪痣,她丈夫死得早,宁溪村许多人都说,是她命硬克夫。
她夫家姓周,儿子取名周林,与田朵的年岁差不多。
大清早,楚蘅跟柳氏正在摆摊,范秋华将田寡妇母子俩领到柳氏美食斋门口,柳氏瞧了二人一眼,含笑打招呼:“田大姐,周林,你们母子俩可有吃早饭?”
“吃过了,我今儿早起熬了些粥。”
田寡妇正说着,就见周林盯着簸箕里的葱油饼,咕咚咕咚咽口水。
“稀粥不经饿。”柳氏伸手从簸箕里取了两块热乎乎的饼,一块递给周林,一块递给田寡妇:“田大姐,周林,这葱油饼刚起锅,你们吃些吧。”
田寡妇一脸的不好意思,犹豫了一下,才伸手接过来。
“柳妹子,楚蘅丫头,里正他都是为了帮我们母子才身陷大牢,听秋华丫头说,你们有办法救里正出来。”田寡妇说着,就面对楚蘅跟柳氏,往地上跪去,“里正他是好人,求柳妹子,楚蘅丫头一定要救救他,只要能够救出里正,让我们母子做什么都成。”
“只要能救出里正叔,让我周林上刀山下火海都成。”周林也直挺挺的跪在地上。
楚蘅目光瞟向周林,瞧着是个聪明的,“田婶,周林兄弟,我店里马上就要有客人了,我要张罗生意,你们先起来,到二楼上等我,午间,我会告诉你们,该怎么做。”
柳氏扶那田寡妇起来,“秋华,你先将田大姐跟周林带去二楼。”
范秋华领了田寡妇母子俩上楼,又给送了些茶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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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发烧,要我抱,陪睡,实在没办法,五千五大家先看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