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靖姑在屋内嗤之以鼻道,举人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要是个男儿身我也一样能考中,再说,如今的世道,邪恶丛生,妖孽四起,只有学习仙术正法才可以安民兴邦,会读圣贤书有什么了不起的。
“说来惭愧,我们二朽年近不惑才有了这么一个女儿。她呀从小被她娘娇生惯养,可不是一个听话的好姑娘。这样吧刘公子,我让她娘去带她出来,你们见个面看个眼缘。“靖姑她爹说着,示意她娘把靖姑带出来。
“这,她爹,是这样,靖姑说,说今天有点儿,不太舒服,可能就,就没有办法出来,见刘公子了。“靖姑她娘吞吞吐吐地说道,替宝贝女儿撒谎,略显尴尬。
“不舒服?她可有一天让我舒服过呀!“靖姑她爹显然有些不高兴了。
“没关系的,刘杞今天前来,主要是想听听二老对这门亲事的意见。“
“刘公子带了这么多的聘礼,看来早就胸有成竹了,我们两个老人家哪还有什么意见。只是刘公子常年在外求学,根本都不曾见过我家小女,又如何定下这门亲事呢?“
陈靖姑在屋里听到了她爹的这话,内心略感奔溃,自言自语道,听听吧,听听我爹这话说的,看到聘礼就答应嫁女儿了,还一点意见也不提提,至少得装模作样一下吧,好像我就嫁不出去了,巴不得赶紧把我泼出家门。
“如果二老没有意见,靖姑姑娘也不反对的话,那这门亲事就这样定了吧!“刘公子毫不犹豫地说道。
“定了?莫非刘公子已经娶了正室妻子,或是有其他更喜欢的女人?“靖姑她爹觉得有点仓促,生怕这刘公子是把自己的女儿纳为小妾。
“不,绝对没有,学生洁身自好,没有跟任何女人有染,还请二老明察。“刘公子急忙解释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既然你不是在纳妾,为何也不和我小女见上一面,就如此草率地定下亲事呢?“靖姑她爹不慌不忙地问道。
“实不相瞒,学生是见过靖姑姑娘的,从小时候到长大了的模样,学生一直都见过!“刘公子说得十分肯定。
“一直都见过?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小女虽说生性调皮,但我的家教一向很严,尤其是她九岁那年意外落水的事故发生后,我更是限制了她外出的自由。更何况刘公子你常年都在外求学,我们二老都难得见上你一面,你们又怎么可能见过面呢,从小到大一直见过就更不可能了。“靖姑她爹觉得刘公子的话有些荒唐。
“说起来二老可能不相信,但学生句句实言,若是二老定要追问,学生这就对二老一一说来。“
“刘公子尽管说来就是。”
“其实,学生常常是在梦里见到靖姑姑娘的。”
“梦里?这,这怎么可能呢?梦境虚虚实实,刘公子何以确定,梦见的人就是我家小女靖姑呢?”
“的确如此,学生刚开始确是无法肯定那梦中所见女子是何方姑娘。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学生就会把梦里见到的女子用笔画了下来。我把画像交给我的父亲,让他找人帮忙寻找这名女子。”那刘公子说着,示意身边的随从拿出了画卷,摊开放在了桌面上,继续说道:
“父亲派人从古田一路找到了福州来,最终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在此地打听到,二老的亲闺女靖姑姑娘正是这些画中的姑娘,也就是我梦里见到的女子。学生所言句句属实,还请二老明鉴成全。”
二老听了,觉得稀奇而不可思议,迫不及待地往那一卷卷摊开的画像看了又看,顿时惊呆了,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原来,那些画像上画着的女子,确实都是他们的小女陈靖姑,而且每一幅画像的容貌各不相同,分别是陈靖姑各个年龄阶段的容貌。
陈靖姑常年深居闺中,就连本村的外人都无法如此细致地画出她的容貌来,可现在,一个远在古田的书生却画出了这些画像。这事情在二老看来,简直是奇了!
然而,在陈靖姑看来,她并不十分领情。虽然看不到画像上的自己到底被画成了什么样,但始终躲藏在窗户后面的陈靖姑,悄悄地听闻了刚才在客厅里所发生的。
这个刘公子真是狡猾,爹和娘不会那么容易就被人给蒙骗了吧!陈靖姑在屋里焦急地猜想着,什么梦里相遇,什么画像寻人,欺骗老人和小孩吧,本姑娘可不相信。
“竟然有此等机缘,可谓天赐良缘!刘公子诚心诚意,我这老头子自然不便再三推辞了,若是坏了你们的尚好姻缘,老朽可担当不起呀!”靖姑她爹乐呵呵地说道。
“您老的意思,是愿意成全学生和靖姑姑娘的婚事了?”刘公子喜出望外地问道。
“没错,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了吧,也算了了我们俩老朽的一桩心中大事。”靖姑她爹专断地说道。
屋内的靖姑听到这里,早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立刻冲到客厅去,大闹一场。可是,她不能这么做,毕竟她还是个孝顺的孩子,她不能跟她爹如此直接地对着干。
爹老了,没有办法明白女儿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但靖姑明白,她爹也是为了她好。这样一来,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娘的身上,希望娘可以阻止爹的专断,阻止如此唐突地定下这门亲事,阻止眼前的一切不合时宜。
“可是靖姑她爹,这事还得先知会一下靖姑为好呀!靖姑她可是一直无心婚嫁的,如果背着她断然定下亲事,唯恐一番好意反而弄巧成拙了。”靖姑她娘急忙劝说阻止,且又不敢直言靖姑想学法之事,怕惹得她爹动怒。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什么叫无心婚嫁?我难道还不知道这丫头脑子里想着什么!想上闾山法府拜师学法,简直痴心妄想,咋不上天呢!这从师学法至少得三年才能归来,我若是不独断专行定下这门亲事,她还不真得飞上天了!”她爹句句情急句句无奈,说得她娘也是无话可辨。
“二老若是这般为难,要不还是先知会一声靖姑姑娘吧!”刘公子倒是体谅,从中调解道。
“不必了,刘公子回去之后,就择个良辰吉日,抬着花轿来迎娶靖姑吧!”靖姑她爹再三催迫,果断地说道。
“可是她爹,若是到时靖姑她不愿梳妆上轿,那可如何是好呀!”靖姑她娘着急地再三规劝道。
“到时佳期来临,花轿登门之日,门前喜炮欢鸣,鼓乐高奏!刘府二老盼儿成婚,三聘六礼早已备办周全!刘府喜筵置办停当,六亲七友早已邀相庆贺!刘府花轿久等门前,四邻五舍早已说短论长!刘府公子恭候前厅,七上八下心意彷徨!那个时候,这丫头若是真敢不梳妆上轿,我就打断了她的腿!”靖姑她爹终于还是动怒了,她娘只好退让三步,闭口不言。
靖姑听了,自然更加不安,更加无奈,再也躲不住了,她知道,若是自己再不出面辩解,那她的终身大事就要被仓促定下了,更重要的是,她学习仙法的梦想就会彻底泡汤。
竟然爹不愿迁就体谅,准备把她逼到绝路之上,靖姑也只能奋起反击、拼死一搏了,为了自己的梦想,为了自己的终生幸福,哪怕落下一个自私不孝的骂名,她也无怨无悔。
想了一想,只得默默揩净泪水。笃定之后,陈靖姑握紧了拳头,冲出了闺房,跑到了外面的大厅,大叫一声,道:
“不嫁不嫁,我不嫁,偏不嫁,就是不嫁!”
陈昌见女儿如此固执,顿时火冒三丈,厉声呵叱道:“谁让你跑出来的!反了!反了!爹娘苦苦劝说,竟敢一意孤行!当面谢罪何济于事?你莫非偏要自招羞辱自讨没趣……”
“我要是再不出来,还不被你不声不响地给卖了。再说了,你刚才不是说,让我跟这位刘公子见个面看个眼缘吗?”陈靖姑毫不留情地顶嘴道,气势上不争一争,如何讨回自己的梦想。
“哼!你这丫头倒是躲在屋里偷听了不少,怎么?合着你娘一起来诓我呀!不是说不舒服吗?嗯?我看你气焰不小,精神得很嘛!”靖姑她爹还在气头上,气焰显然也不小。
“靖姑姑娘,学生刘杞有礼了,今日登门唐突,还请靖姑姑娘见谅。”被靖姑这么一闹,刘公子显得有点儿尴尬,但还是十分有礼地向靖姑问了好。
陈靖姑这才注意到大厅里的刘公子,虽说刚才已经在屋里偷窥了人家,但此时如此近距离地面对面,她才算看清了人家的相貌来。顿时,靖姑的内心波澜起伏了。
本以为是个透着书卷气而弱不经风的书生,这会细细看来倒是有模有样,有资有色,气宇轩昂。若不是因为学习仙法而不近男色,或许她会放下矜持投怀送抱吧!
可是好看有什么用!竟然用梦中相遇、画像寻人这种下三滥的谎言骗婚,绝对不能饶恕!靖姑自我告诫起来:冷静冷静,一定要镇定下来,好好教训一番这个骗婚的家伙!
“有礼?面都没见,你就想定下亲事,亏你还知道唐突!考了个举人就洋洋自得,觉得了不起到处宣扬了?当今乱世狂尘,邪恶丛生、妖孽四起,社稷黎民无以安宁。值此多事之秋,天下危难,刘公子不好好去谋个一官半爵为百姓谋福祉,反而一心想着自己的区区婚娶私事,你们读书人就只有这点抱负吗?”陈靖姑没有克制住自己的冲动,把想说的话一口气说了出来。
“女儿呀女儿,纵是你爹擅定亲事有所不妥,但也是一心为你的终身着想呀!再说,这刘公子确实是一片至诚啊,你怎么可以说出那些伤人的话来,快向刘公子赔个不是!”靖姑她娘这次也觉得她太鲁莽了,对她严厉地责备道。
“他至诚?他要是至诚的话……”陈靖姑本想质问为何使出那种下三滥的手段,又觉得在爹娘面前讲不出口,便作罢,转而看了一眼那些画像。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呀!这些哪是什么画像呀,简直就好比是对着镜子看自己一样啊!每幅画像各不相同,不同年龄的她却又似非而是,甚至还有一幅她幼年时的画像,就连她自己都差点不记得那时候的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