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公虽然看上去像是个好人,可是他真的是好人吗?恩公究竟会让自己做什么来作为回报呢?金凤不敢想象,她的社会阅历不是太浅,而是为零。
下了三天三夜的雨果真停了。南街的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天空的那块黑布被掀开了,淡淡的阳光洒向了福州城的大街小巷。
阳光洒在金凤那湿漉的脸庞上,反射出一丝让人温暖的微笑。阳光洒在干净的石板上,反射出一道闪亮的光芒。阳光洒在三爷那焦虑的脸上,反射出豪迈的情怀。
孩子们出现在街头巷尾嬉笑玩耍,路人们开始和摊主们讨价还价,冷清的南街渐渐热闹起来了。
安泰桥两端,金凤走进了南后街的一条破落小巷子里。而三爷和文江则原路返回,朝城北的方向走了去。
福州城的南街,是一条自北向南的中轴线。南街由城中的威武军门起,至城南的登庸门,其宽度能够并排容纳九辆马车。这个宽度的街道在福州城内还有另外三条,分别是东街、依仁坊和遵义坊。
东街由东街口起,含括凤池坊,至城东的行春门。东街口是东街、南街和登俊坊三街交汇的十字街头。东街口是福州城的中心,批发商、手工业作坊和零售商店,以及客栈、茶楼、酒家都集中于此。百货随潮船入市,万家沽酒户垂帘,描画的就是东街口的繁荣景象。
依仁坊和遵义坊,虽然宽,但是短。依仁坊由威武军门起,至东面的开元寺。遵义坊由威武军门起,通西面的丰乐门,经西湖坊可至西湖。
金凤家住南后街一带,闽山下的早题巷。南后街位于南街以西,所以称作“南后”。以南后街为中轴,分段围墙,隔出一组坊巷。南后街一带位于城南,都是民房。相对于城北的官衙府殿,这里算是平民区。而早题巷则是平民区里的贫民窟。
拿着自己通过卖身换来的元宝,金凤买了一副棺木,安排起了母亲的后事。金凤特意请人把母亲的遗体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母亲生前就爱装扮,就像是尊贵的豪门夫人。
就在金凤独自一人,跪在母亲的灵堂前暗自伤神的时候,几个年轻和尚突然出现,井然有序地走进了灵堂。
“阿弥陀佛,金凤施主,节哀顺变。”领头的一个和尚说道。
金凤听闻声音,起身微笑致意,说道:
“原来是延鸣师傅,金凤有礼了。”
原来,这个领头的和尚是保福寺的,法号延鸣,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保福寺是位于早题巷巷尾的一座禅寺。金凤母女二人相依为命,多年来得到寺内主持永善大禅师的扶持。不幸的是,一年前永善禅师坐化升天,新任主持有意冷落金凤母女二人。于是,金凤的母亲只能自食其力,由于身子骨本来就弱,这辛勤操劳一年多,就病倒了。哪知,一病不起,抛下金凤,撒手人寰。
“金凤施主见谅,请允许小僧擅自做主,带来几个师弟们,为令堂大人超度亡魂。”延鸣和尚说道。
“延鸣师傅言重了,金凤感激都来不及。”金凤说。
“小僧是背着主持禅师,偷偷前来超度令尊,还请金凤施主为我们保密。”
“金凤明白,有劳各位师傅们费心了。”
原来,这个延鸣和尚本是保福寺前主持永善大师的贴身弟子。当年,永善大师对金凤母女多加照顾,都是经由延鸣和尚负责的。不论是斋饭衣物,还是功德善款,延鸣和尚都谨遵永善大师的吩咐,一次不落地送往金凤的家中。
半个时辰之后,延鸣超度亡魂的法事完毕。
“金凤施主,时辰不早了,小僧和各位师弟们该回禅寺了。”延鸣说道。
“各位师傅辛苦了,请稍等。”金凤说着,走进了里屋。
等金凤回到灵堂前,手中多了一个小袋子。
“母亲生前就告诫我知恩图报,永善大师和各位师傅们多年来对我们母女二人多加照顾,金凤没齿难忘。只是明日之后,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更不知有无机会报答你们的恩情。”
“难道金凤施主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延鸣半信半疑地问道。
原来,打金凤从出生起,就和母亲一直住在早题巷的这间破败屋子里。金凤未曾见过自己的父亲,也未曾听母亲说起自己的父亲。但就在母亲临终前,金凤第一次听到了关于父亲的话。母亲告诉她,说:
“金凤,如果要是有一天,你想知道你的父亲是谁,那就到城北的开元寺,找一位姓侯的和尚。但是,你绝对不能告诉他,任何关于我的事情。”
然而,母亲尸骨未寒,金凤又哪有心思去寻求答案,就算知道那个对自己没有一点养育之恩的父亲是谁,又有何意义。本来,因为无力厚葬母亲,金凤是想过,去求助那位姓侯的和尚。这个事情,延鸣师傅是知道的。
可是,母亲临终前又特意交代,不可以透露任何母亲的事情。所以金凤只能自食其力,卖身葬母。但这个事情,金凤却偷偷瞒住了延鸣师傅。
“不是这样的。但不管怎样,”金凤说着,扑通一声跪在了各位师傅面前,捧起那个袋子,说道:“请各位师傅们一定收下。”
延鸣走上前,接过那个袋子,扶起金凤,讶异地问道:
“竟非如此,金凤施主何出此言,明日之后为何无缘再见?”延鸣打开那个袋子一看,竟是一笔不菲的碎银,继续讶异道:
“还恕小僧多嘴,敢问这么多的碎银是从何而来?”
金凤低下了头,使劲眠着嘴,片刻之后才答道:
“恕金凤无礼,烦请延鸣师傅不必多问。”
“也罢,”延鸣若有所思了一会,说道:“君子报恩,十年不晚。明日之后,路途凶险,恳请金凤施主留着这袋碎银。金凤施主吉人自有天相,他日荣登金鸾凤殿之时,再说报恩之事也不迟。”
“只怕,金鸾凤殿遥不可及。”金凤说
“莫怕莫怕,一切命中自注定,阿弥陀佛!”延鸣说完,拉起金凤的手,将那袋碎银放回到了金凤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