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家被阿莲的问题给问懵了,转头笑道:
“是不是僧人可不是我说的算,这还得问问他们自个是否心中有佛。”
“可是他们从小在寺院长大。”阿莲据理力争。
“那又怎样,难道从小在妓院长大的人就一定是妓女么?”船家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阿莲不再辩解,闷不吭声。周颐在一旁暗暗发笑,觉得这个船家也真是了不起,未上麓山,已知山中事。
不知不觉,渡船靠了岸,周颐和阿莲告别了船家,急匆匆地往家的方向跑去。
此时,长沙指挥使府的宅子里,匆忙的身影来来往往,灯火通明。周指挥使已经叫人把整个周宅搜了个遍,但是就是没有周颐的身影。
“老爷,老爷,整个屋宅的搜遍了,就是不见小姐的身影啊!”管家急切地问道。
“阿莲那个丫头呢,你们也找不到她吗?”周指挥使的情绪显得气愤,但明显透露着焦急的语气。
“一样没见到人呀,想必一定是和小姐在一起吧。”
“问清楚府里的人,最后一次见到小姐和阿莲是在什么时候!”
“老爷呀,都问了,都说今天一整天都没见到小姐呀!老爷,还是赶紧派人到外面去找找吧。”
“长沙城那么大,上哪里找去,这两个死丫头,没一天不让我安心的。”周指挥使隐忍了一会,命令管家道:“把府里的人手全部派到外面去,一条街一条街地给我找,多问问路人。”
“是,老爷,我马上叫人到外面去找。”
正当管家准备指派人手的时候,一个下人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说道:“回来了,回来了。”
“回来了?是小姐回来了?”管家问道。
“对,小姐她们回来了。”
“她们现在在哪里?”
“刚刚走进宅门,我就赶紧来通报了。”
周指挥使心里悬起的石头落了下来,终于松了一口气,脸色反而变得更加严厉了起来,呵道:
“去把她们两个野丫头都给我带进来,我倒要好好问问,都跑哪里野去了!”
指挥使府的府宅大厅,周指挥使正襟危坐,脸上散发出气愤的讯息。他理当气愤的,自己从外面忙完政务回来,又要为周颐这个孩子操碎了心。
周指挥使转而又静下心来想了想,自己的结发妻子离开人世转眼已经十五年了,宝贝女儿周颐也已经年方十六。这些年来,他东奔西走,没有续发,把周颐送回了老家由老父母抚养,自己便再也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现在,好不容易天下即将安定,总算可以把她接到了自己的身边。按理来说,本事应该好好补偿这些年对她的亏欠。可是,周指挥使不放心呐,周颐从小生长在武陵乡下,性格野了不说,书也没有念多少。
于是,周指挥使只得狠下心来,好好栽培一番,就算让周颐恨透自己,也要把周颐培养成一位端庄窈窕的千金淑女。这样一来,他便收起了柔软的心肠,扮演起严父的面孔来。
此时,周颐和阿莲像惊弓之鸟般被管家带进了大厅里。见到绷着一张黑脸的周指挥使,
周颐小姐也不求饶,像是招认的罪犯一样等待着发落。
“说吧,去哪里了?”周指挥使质问道。
“您老日理万机,就不劳您费心了。”周颐却不认错,故意撅起了脾气。
“你也知道我忙,那还不给我乖乖呆在书房里,诚心让我操心,你知道今晚全府上下为了找你们,耗费了多少人力和时间吗!”
“您老是一城指挥使,有您该忙的,可我也不能白读那些圣贤书呀,我也有我该忙的。”
阿莲躲在周颐的身后,拉了拉小姐的衣袖,示意小姐好好说话,别再火上浇油了。
周指挥使听了女儿的话,倒也觉得稀奇,看来自己是多日没有留意,眼前的这个宝贝女儿突然间是长大了不少,便问道:
“好,那你跟爹爹说说,你今天忙什么去了?”
“不,爹爹先说。”
“也罢,本来是不想让你们女孩子家接触公务的,竟然你问了,我就跟你说说。今天,我去了一趟我们与南唐国的边界地。这段时间,唐军连日攻打楚地边境的城池,我过去看看,一来安抚一下逃难的百姓,二来让边防的官员们严格监控,防止敌军的奸细混入我军。爹爹说完了,该你说了。”
“我今天去忙的事情,说起来与爹爹的事情是非常相关的。”
“哦?那你倒说说,怎么个相关?”
“爹爹,我来问你,”周颐说着,坐在了周指挥使身边的椅子上,完全放松了警惕,继续说道:“倘若我们楚军哪天一举平定了天下,那天下太平了之后,最缺的是什么?”
“最缺的是什么?”周指挥使捋了捋胡须,说道:“是治国的良才。”
“对了嘛,爹爹,知道女儿今天忙什么去了吗?”周颐故作神秘,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这才继续说道:“女儿今天替你去拜访了两位治国的良才。”
周指挥使听了大笑起来,说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哪里知道什么良才,别说拜访了,就是良才站在你的眼前,你也认不得!”
“爹爹瞧不起人,不说了!”周颐赌气,继续说道:“当年,孔圣人十七的时候,季氏宴请士一级贵族,孔子去赴宴,却被季氏家臣阳虎拒之门外。难道爹爹要步阳虎如此不堪之人的的后尘?”
“好好好,那你跟爹说说,良才在哪,是一个怎么样的良才,你要跟爹说实话。要是真如你所说,今天的事情,我就不罚你禁足了,要是你说的不是实话,我照常禁足你一个月。”
“那可是千真万确的良才呀,爹爹,难道你就没有听说过,江对面的岳麓山上,有一个麓山寺?”
“麓山寺?有呀,爹爹去年刚刚上任的时候去过,是挺大的一个寺院,气派宏伟。”
“哎,那都是去年了,难道最近几个月,爹爹都没有听说,这麓山寺在我们长沙城红火得很?”
“这麓山寺乃是我们楚地第一大佛寺,一直以来香火都十分火旺的呀!”
“可是现在的麓山寺已经不同往日了,每天前往麓山寺的人络绎不绝,特别是为婚嫁的少女们尤为积极,已经超过了接待人数的上限,所以麓山寺都开始限制人流了。”
“哦?这是为何呀?”
“因为这麓山寺上出了两位俊美清秀的少年僧,容貌俊秀、性情灵动、言语文雅,不像是普通的僧人,早已经传遍了整个长沙城。”
“你是说,那些积极前往麓山寺的少女们就是为了这两位少年僧?”
“正是啊!”
“哦,竟有此事?你详细给我说说。”
“今天上午,我正在书房里乖乖地看书,无意间听到府里的丫鬟们议论纷纷,谈论的正是麓山寺上的少年僧。原来,她们中有人去了一趟麓山寺,见到了少年僧,还说这两位少年僧不读佛经,读儒经。我听了觉得稀奇,便叫来阿莲问了个清楚,竟果真有这样的事情,而且传遍了整个长沙城。女儿便想,这儒经乃是治国治世的经典,这两位少年僧定是不寻常的任务。爹爹你身为长沙城指挥使,急需治世良才,一同治理楚地。身为爹爹的女儿,不能白白读了圣贤书,为了替爹爹分忧,女儿决定亲自走一趟麓山寺,拜访传说中的两位少年僧。”
周颐说得天花乱坠,自己都分不清那句是实话,那句是假话了。
“你呀你,就只有这张嘴巴厉害。别说替我分忧了,你要是能让我少操点心,我就谢天谢地了。”周指挥使显然没有那么容易被周颐带进**阵里,于是问道:“你不是说了,麓山寺限制了人流,那你如何前往拜访?”
“听说啊,这麓山寺为了限制人流,在城内大街上专供香烛,每天限制九十九份,只有拿着麓山寺专供的香烛才能进入寺院。为了不耽误爹爹招揽人才的大事,于是,女儿拉着阿莲一大早就奔往大街上,拿到了这专供的香烛。”周颐暗喜,这下总可以把爹爹绕进去了吧。
“所以你也不给管家留个话,就直奔岳麓山去了?”周指挥使却清醒得很,再次严厉地质问道。
“爹爹,女儿那不也是心急嘛!人家曹操都懂得,周公吐脯,天下归心,不是吗?”周颐搬出史上的大奸雄,好让周指挥使觉得,自己可别连曹操都不如。
“好,那后来呢,你在麓山寺见到少年僧了吗?”
“没有,原来那少年僧根本就不在麓山寺。”
“不再麓山寺,那他们在哪,你不是说前去拜访了他们吗?”
“女儿是在清风峡的一间学舍里见到他们的。”
听了周颐的叙述,周指挥使这才知道,原来周颐所说的治世良才不过是两位读着圣贤书的少年僧人而已。周指挥使心想,为何周颐要如此口口声声地说,他们是治世之才呢?这答案十分明显,不过是周颐贪玩的一个托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