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立足(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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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宁二年即公元**五年二月的某个深夜,在越州的浙东节度使府中,新任的浙东节度使董昌有些烦恼。自从光启三年刘汉宏被钱镠消灭,董昌担任浙东观察使以来,董昌在浙东一带已整整八年了。在这八年时间内,浙东一带远离硝烟和战火,异常的平静和谐,无论杨行密和孙儒在淮南、浙西一带打得如何血流成河,似乎都和董昌没什么关系。如果要想侵占董昌的地盘,必须先跨过占据杭州的钱镠这块硬骨头。钱镠成功地控制了浙西的军事重镇苏州,钱镠在无形中充当了董昌坚实的挡箭牌。景福元年,朝廷升越州府为威胜军,董昌升任威胜军节度使,封陇西郡王。

但董昌自从当上浙东地区的军政长官后,完全胡乱治理浙东八州,碰到民间的诉讼官司,居然用掷骰子的方法来判定对错,简直荒谬至极,大失民心。除此之外,董昌还肆意用刑,任意杀戮,越州城的白楼门外是董昌专门行刑之处,经常有冤死者的家属在此痛哭不绝。

原先董昌军中有很多规章制度,但董昌完全视作儿戏,很多军中制度都是随意更改,朝令夕改。越州城中大军的衣服是黄色,而城外大军的衣服则改成了白色,并且在背后印上了“威仪”两字。除此,董昌还狂妄自大到要求浙东各地为其建生祠。

生祠是民间的一种信仰,是为活着的人立祠,进行祭祀,以表示内心的感恩和钦敬之情。按照常规,立生祠的对象必定是那些极其正面、有功德于民的人物。一时间,浙东诸郡便掀起了一股立生祠之风,很多阿谀谄媚之官员纷纷为董昌建生祠以博得封赏,搞得整个浙东地区乌烟瘴气。

董昌向朝廷提出了封越王的要求,唐朝皇帝李晔没有恩准,毕竟董昌对于朝廷并无大功。董昌手下便抓住时机撺掇董昌干脆自立为帝,向董昌进献民谣一首:欲识圣人姓、千里草青青、欲识圣人名,日从日上生。这是句猜谜诗,千里草青青,代表董字,日从日上生,代表昌字,也就是指圣人就是董昌。

乾宁二年即公元**五年二月,董昌召集了所有下属文武官员,于深夜召开会议讨论称帝事宜。第一个强烈反对的是威胜军节度副使黄碣。黄碣乃闽地人,曾经是婺州刺史,刘汉宏叛乱时,逃离婺州,客居苏州,后被董昌提拔为节度副使。虽然身受董昌提拔之恩,但黄碣却是直言敢谏之人,面对已经疯狂失去理智的董昌,黄碣大胆进行劝阻:

“现在唐朝朝廷虽然已经衰败不堪,但是天道民心还没有完全抛弃它。春秋时代的齐桓公、晋文公都是辅佐尊奉周室才成就了一方霸业。您以一介草民出身,已经爵位至陇西郡王,承蒙朝廷的宽厚恩泽,官位做到镇将和宰相,荣华富贵已至极点,为什么突然做出灭九族的愚蠢行为?我黄碣宁可死也要做大唐的忠臣,而不为了活命去做朝廷的叛逆。”

董昌很生气,当场下令斩杀黄碣,将黄碣的首级投于厕所之中,并同时杀害黄碣家八十余口人。黄碣已死,会议继续,还有谁敢反对我的称帝?有!第二个反对董昌的是会稽县令吴镣。吴镣驳斥道:“大王您不做真诸候让子孙世袭相传,而要做假天子去自取灭亡吗?”董昌于是直接把吴镣全家满门抄斩。

山阴县令张逊毫不畏惧地步吴镣的后尘,三度对董昌进行劝阻:“大王您当初从石镜镇起兵,在浙东创下节度使的基业,荣华富贵快二十年了,何苦像李琦、刘辟那样背叛朝廷最后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浙东偏居在海边,管辖区域虽然有台州、明州、温州、处州、婺州、衢州这六个州,但大王您若是自己称帝,他们一定不会附合,你徒然据守越州一座空城,只让天下人耻笑。”董昌随即又将张逊杀死。

连杀黄碣、吴镣、张逊三人后,整个浙东地区再也无人公开反对董昌称帝了。接下去该是确定国号和年号,牙将倪德儒进言道:“昔日咸通年间,浙东民间谣传山中有一神鸟名为罗平鸟,四眼三腿,能给人带来灾难和幸福,民间多画其图形进行祭祀。”为此倪德儒还向董昌出示了罗平鸟的图像。董昌看过大悦,认定自己就是那只罗平神鸟转世,遂确定国号为大越罗平国,年号为顺天,并要求所有众人称其为“圣人”。

二月初三,董昌身着帝王的衣冠登上越州城楼,正式向天下诏告自己称帝的消息,原杭州刺史李邈、婺州刺史蒋瑰、两浙盐铁副使杜郢、屯田郎中李瑜等人任命为宰相,吴瑶等人任命为翰林学士,李畅之等人任命为大将军。

董昌称帝的消息犹如晴天一声霹雳传入钱镠的耳中,除了称帝的消息,还给钱镠带来了两浙都指挥使的诱人头衔。

在和孙儒、杨行密苦苦争夺浙西三州的鏖战中,钱镠是真心体会到,仅靠一个杭州府,根本无法对抗孙儒和杨行密。董昌突然称帝,对于钱镠来说,似乎并不是什么坏消息,这似乎是钱镠内心等待许久的良机。

钱镠召集所有下属声讨董昌,但在声讨董昌之前,钱镠觉得有必要先礼后兵,给董昌个面子,先搞个劝降仪式。钱镠贻书一封给董昌,劝董昌“与其闭门作天子,陷九族百姓于涂炭,不如开门作节度使,终身富贵矣,如今反悔还来得及”。

董昌自然不会理会钱镠的所谓劝降,于是钱镠亲率三万精兵来到越州城外,以兵谏方式再度警告董昌:“大王位兼将相,奈何舍安就危。将兵此来,以俟大王改过耳。纵大王不自惜,乡里士民何罪,随大王族灭乎。”

董昌这才开始恐慌,连忙以钱二百万犒劳钱镠军,向天磕头求饶,恳求皇帝李晔的恕罪。面对董昌的表演,钱镠选择了让步,率军返回了杭州。钱镠将董昌在越州的所作所为如实向朝廷进行了汇报,本以为讨伐董昌的诏书很快就会送到他的手中。

不过钱镠失算了,皇帝李晔对董昌大逆不道的行为选择了原谅,建议赦免董昌的罪行,让他回归故里。难道黄碣、吴镣、张逊都白死了吗?钱镠两度上书朝廷,力陈谋逆之罪不可赦免,自愿充当讨伐董昌的先锋。

六月,钱镠苦苦等待的征讨诏书终于送到了他的手中,唐朝朝廷下旨剥夺董昌的一切官职爵位,升任钱镠为检校太傅、彭城郡王、浙江东道招讨使、两浙盐铁发运使,并要求钱镠出兵讨伐董昌。

七月,钱镠大举杭州之精兵,对董昌展开全面进攻。但钱镠还未杀到,就分别有越州都指挥使马绰、指挥使骆团直接投向了钱镠。董昌只好向浙西一带的杨行密求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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