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杞十六岁考拔贡元。十九岁与靖姑结为伉俪后,曾在福州附近的罗江县巡检司任巡检之职。靖姑亦随夫住于罗江,并协助刘郎巧妙、英明地审理过许多疑难案件,现在就来讲讲这类传说。
罗江有个穷苦的山民,不埋被毒虫伤害,闹得倾家荡产也未能治愈。为了免让妻子与自己一同饿死,只得苦苦劝说妻子改嫁了一位商人。山民在痛苦、绝望之中正要悬梁而亡,梁上却又突然窜出一条毒蛇将他上吊的绳索一口咬断。
这山民求生无望寻死不遂,摔倒在地上怨骂蛇儿多管闲事。此蛇却在梁上爬了几爬,“扑”的一声声掉落在山民的水缸之中,游了一圈即又掉头溜去了。
山民见到缸中的水陡然变浑变黑,知道此蛇的毒性非同一般,便索性爬到缸边,把黑水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躺在地上只待无常前来索命。岂料此水不仅没有将他毒死,反例令其周身虫毒霎时化尽——原来这种蛇毒是最能攻克虫毒的。
山民死路逢生,加倍勤奋劳作,不久之后,终于携了省吃俭用的血汗钱,向商人恳求依原价赎回自己的患难妻子。但商人乘机索要高价,山民无能为力,二人言来语去冲突起来,闹到巡检司里。
巡检刘杞问明案由,心中倒也左右为难:山民欲赎原妻固然令人同情,商人不卖现卖亦是无可强迫。然则一女不能配二夫又是天经地义。思来想去,便命人将双方相争的妇人带上堂来,孰去孰从,由其自定。可是这妇人思及结发之情诚然难舍,念及后夫扶救之恩亦是难负,因而也只能嘤嘤哭泣,进退维谷。
刘杞想了想,便让衙役端上一盆洗脸水,水中浸着一条毛巾,指着山民和商人对妇人道:“其二人为你争得脸红耳赤,满头大汗,你看了心中何忍?今命你先为他们洗脸止汗再作道理。”实则是想看看她先替哪位洗脸,借以断定她对二人的感情深浅。
却不料这妇人拧着从水里捞起的毛巾,眼里的泪水竟比巾上落下的水珠还多。只见她手持毛巾,犹豫了半天终于长叹一声,猛一用力却把毛巾一撕两半,又手两手一左一右地为其二同时洗脸!
刘杞见状,一时没了主意。转而对那山民和商人百般调解,双方也是寸步不让。就在这桩案子难分难解之际,丫鬟突然为刘爷端上一杯热茶,茶盘上放着靖姑手书的一张字条:“退去二男,留下一妇。”
刘杞看罢,即刻会心,却并不喝茶,反而指着那杯茶对妇人道:“现本司再命你为其二人敬茶解渴。”那妇人端起茶杯无所适从,唯有流泪哭泣。
刘杞借机将惊堂木猛的一拍怒斥道:“嘟!洗脸捧茶乃区区之事,你却竟亦如此万般为难。今日之中,实皆因你这一妇人酿成祸端,却教二夫反目争讼,本司劳神费心。来呀,将这妇人扣押狱中严加责罚。争讼双方先且回家候传。退堂!”不容分说,将那二人轰了出去。
此后一连数日,衙门不时传出风声,说是二夫所争之妇在狱中日夜受刑,苦不堪言。又过了几天,衙中派人分别知会商人与山民道,妇人已自缢身亡,速去收回尸体。那商人一听喊冤叫苦道:“为娶此妇,我已破费。既有原夫,怎的再叫我花钱收埋?赔本生意,死亦不做!”
那山民风闻妻子在狱中惨苦,正欲前往衙中情愿代妻受罪。忽听说妻已自杀,顿时肝肠寸断地啼哭着奔到衙中收尸。结果却是夫妻笑脸相见,破镜重圆!
妇人在衙中其实并未受苦,所谓日夜受刑之说,只是靖姑和刘郎故意让人讹传而已,为的是试验那两个男子的心地和情份。至于山民自寻短见时的奇迹,也是靖姑听说其悲惨遭遇后,点化藤条为蛇前往搭救的。
罗江城里有一对孪生兄弟,同时分别迎娶了连江的一对孪生姐妹。这孪生兄弟之间、孪生姐妹之间,均又不仅音容极相似,而且名字相谐音。吉期之前,兄弟二人又分别在溪东和溪西同时建造了样式相同的一幢楼房,且同时置办了相同样式的全套家什。新婚三日后,兄弟俩又一同离家外出同谋生理。
这本是手足情深的美事一桩,不成想却偏又节外生枝,无风起浪。原因是,孪生兄弟外出之后,那妯娌二人亦即孪生姐妹常来常往,溪东的羡慕溪西热闹,溪西的却又喜爱溪东清幽。即是自家姐妹,况且房屋、家什全然一般无二,凡事好商量,于是溪东的换到溪西住下,溪西的换到溪东为家,彼此现现成成、便便当当地算是易宅而居,倒也各得其所,两全其美。
然而世间事就有如此凑巧,十天半月后的一个夜晚,那外出的孪生兄弟,竟又出人意外地同时返回家史探望新人,二人自然各自认宅而归。那一对孪生姐妹见自己的夫君突然降临,自然喜出望外,加之“小别胜新婚”,小夫妻们见了面亲热温存尚且来不及,哪里还顾得上多问多说。更何况又是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成的新婚夫妇,彼此不太熟训,因而各自也无所见疑。
待到次日两家相聚欢宴,畅叙别后情形,那姐妹俩这才同时想起换房而住之事,顿时倒扣一口气,羞愧无比,追悔莫及,顾不得向各自的夫君言说一字半句,竟当场双双含根撞柱,立地身亡!
同时出了两条人命,事情闹得不可收拾。可怜那对孪生兄弟,同时莫名其妙地丧失了心爱的新婚妻子,又同时被岳父母扭送到巡检公堂,控了个同谋共害其两个女儿的不白之罪。
可是任凭巡检刘杞如何诘问,二人除了痛哭流涕之外,任甚缘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被问急了,反倒唯愿一死了之,亦双双猛然向墙壁撞去,幸被众衙役救住。
刘杞见状心中不安,于是暂告退堂,速至后堂与靖姑斟酌商量。靖姑将这阴差阳错的案由点算分明,对刘郎道:“俱是无意之中犯下了误认妻夫之过……这等**之案,不宜公诸堂审,且容愚妻为之私下了结如何?”
刘杞甚有同感。于是靖姑亲往现场,巧施法术,令孪生姐妹复活如常,且令其各归原室,而对换宅居住、错认丈夫及撞墙自尽等等事体一概无所记忆。又对那孪生兄弟善加安抚道:
“其妯娌二人只因一时遇妖中邪,于不知觉间撞墙寻死罢了。今妖邪已除,断无后患,唯望你等万不可将今日之事再向其二人提起,否则祸莫大焉。”兄弟俩点头称谢。
从此以后,两对小夫妻依然相亲如故,岳父母与女婿亦重归于好,一场本来闹得天翻地覆还险些断送四条人命的轩然大波,便这样被靖姑“神不知鬼不觉”地调理得天衣无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