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通天看着眼前这个眼里已经蓄上泪水的客栈老板娘——她竟然叫自己天儿。
难道她认识自己?
可乔通天回忆了半天也没想到这女子是谁。
见乔通天疑惑,客栈老板娘抖着嘴唇道:“是我啊天儿,我是你小姨母!”
女子说着,头上就发生了变化,在乔通天的注视下,她额头中间冒出一只独角——这是独属于蟒妖族的标志!
“小,小姨母!?”
乔通天这时候才终于隐约想起来,他母亲好像是有个妹妹,他在灵沂山庄见过几次。
“真的是你吗小姨母?”
“是我!天儿!”
客栈老板娘说着,一把将乔通天拉进怀里紧紧抱住,泣不成声:“天儿,我的天儿,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乔通天和他小姨母秦江燕相认,乔可和祈遂也被请了回来。
房间里。
秦江燕擦了擦眼泪,还没说话,乔通天就先问道:“小姨母,我母亲呢?”
谁知乔通天话一出口,秦江燕刚刚止住的眼泪又绝了堤,她哭泣道:“天儿,你还活着。你母亲泉下有知,也终于可以瞑目了……”
“你你,你说什么!”乔通天呆立在原地,一双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却听秦江燕的声音灌进耳朵,“天儿,你母亲她,早已不在了……”
“你母亲当年为了给你报仇,死在了姜彭祖的剑下!”
乔通天再次怔住,姜彭祖,正是他的父亲。
乔通天喃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叫给我报仇?”
之后,在秦江燕的讲述中,总算还原了当年的某些事。
乔通天也总算知道,他的母亲,不是不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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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五十年前,妖族和人族的关系已经日益紧张,但那时,表面上看,人族和妖族还算交好,于是两族联姻,便成了维系和平的纽带。
乔通天的母亲秦江婷,就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嫁给了乔通天的父亲姜彭祖。
姜彭祖是灵沂山庄的庄主,而秦江亭,是蟒妖族族长长女。
两家联姻,是众望所归。
除了秦江婷。
用秦江燕的话来说,秦江婷是早就看出人族和妖族有反目的那一天,什么联姻,无非是自己骗自己。
可这样一桩板上钉钉的亲事,只有她自己反对,根本没有效果,姜彭祖也同意,她只能嫁了过去。
乔通天想的没错,她母亲的确是不爱他的父亲的。
成亲,只是为了联姻。
两人只是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
直到,乔通天祖母见两个小辈婚后多年无子,暗自在他们的饭菜中下了药,导致秦江婷怀了天儿。
这在秦江婷的计划之外。
在她看来,人族与妖族总会开战,现今有了这个孩子,将来这个孩子该怎么办?
但她到底是将孩子带到了人世。
乔通天说秦江婷并不爱自己。
秦江燕却说,这世上,再找不到比秦江婷更爱他的人。
刚开始的两年,姜彭祖对秦江婷还算热情,但后来人族与妖族关系愈发恶劣,他也看出自己妻子对自己不冷不热,便起了旁的心思——在府中养了好些舞姬,其中那个曼曼——丁曼,就是他的心头好。
他对秦江婷生下的儿子,也不上心。
所以,乔通天是秦江婷一手带大的,直到他可以遍地跑的时候,人族和妖族之间的关系,已经僵持到了极点。
当时的妖族联盟盟主,是个脾性暴虐之人。
秦江婷怕将来儿子跟着自己,在妖族联盟下没有好下场,只能忍着痛,假装自己不爱儿子,她以为这样,将来独自离开的时候,不会那么心痛。
也为了在她离开后,儿子不再念她,所以她几次三番,伤了乔通天的心,不信任他,“抛弃”他,让他以为母亲不爱他。
秦江婷用这种笨拙的方法,保护着儿子。
她也不管姜彭祖和丁曼之间的苟且,只求她离开之后,姜彭祖能好好待自己的亲生儿子。
甚至作为交换,秦江婷答应姜彭祖,即便将来两族交战,蟒妖族绝不会与灵沂山庄正面交锋。
之后,两族终于开战,这便有了乔通天被困梦境中的那一幕——秦江婷不顾他的挽留哭泣,独自离开。
但乔通天不知道的是,秦江婷自转身的那一刻,就已经泪流满面。
回到蟒妖族之后,她哭了好久好久。
但她的决定,也无疑是对的。
人族与妖族决裂之后,凡是带有人族血统的妖,全被当时的妖族联盟盟主杀掉祭了战旗。
两族交战,死伤无数。
后来秦江婷成了蟒妖族的首领,她为了当初跟姜彭祖的约定,不惜违抗盟主的命令,也不愿攻打灵沂山庄。
直到后来,她听说留在姜家的天儿,死了。
秦江婷像疯了一样杀上灵沂山庄,只为见天儿一面。
但姜彭祖,却交不出人来。
秦江婷质问他,将儿子弄哪去了,姜彭祖也答不上来。
可就在那时,她看见抱着自己孩子出现的丁曼。
丁曼躲在姜彭祖的身后,挑衅地笑,用口形告诉她,天儿被她弄死了。
秦江婷气疯了,要杀了丁曼给天儿报仇。
但姜彭祖拦着,也根本不信秦江婷的话。
秦江婷走后,就召集蟒妖族攻上了灵沂山庄。
她要灵沂山庄所有人给天儿陪葬!
可就是在这一场对决中,秦江婷最终死在了姜彭祖的剑下。
蟒妖族也在之后的几场战事中,逐渐分崩离析。
家族南迁之后,蟒妖族四散于人海,秦江燕在这开了客栈,再不问世事。
讲完过往,秦江燕擦了眼泪,对乔通天道:“天儿,莫要再说你娘她不爱你,哪有母亲不爱自己孩子的……你不知道,她曾经跟我说,每天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看着你一天一天长大。她只是,她只是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才将你留在了姜家,却不想……”
“她临死时候,还在念着你的名字……”
秦江燕话音落下之后许久,房间里都安静地针落可闻。
乔通天的眼泪一滴一滴砸落在衣襟上,小楼眼巴巴地揪着他的裤脚,“西苏西苏(师叔),不哭不哭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