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圣人本意只是求才,那么找人鼓动学子们堵各位大臣的门不过是顺手考验众臣的话,想必此事很快便有结果了。
裴彦馨在宫里待了一个多时辰,贤妃娘娘赐了膳,膳后贤妃面露疲倦,裴彦馨便连忙告辞了。
贤妃虽不舍,却也知道裴彦馨留不住,也不能久留,让玉箐去库房取了给家里人带的礼送她出了宫。
另一边,夏睿帝的勤政殿里,太子在门外觐见。
“父皇,儿臣有些不懂,您这次到底是何意?”
太子行礼起身皱着眉问道。
“你觉得呢?”
夏睿帝嘴角弯了弯,瞥了眼太子继续看手上的奏折。
“儿臣知道父皇是仁善明君,不是真的想把这群学子废了,只是想吓唬吓唬他们罢了。”
太子斟酌着道。
“吓唬?”夏睿帝从奏折上抬起头来,嘴角一扯,“朕为何要吓唬他们?”
太子被问得一愣。
夏睿帝接着道:“朕确实未打算把这些人踢出科举,毕竟他们之中有不少又真才实学,能为朕之左膀右臂,他们几乎涵盖了天下大部分学子,是未来朝堂的中流砥柱,废了他们,朕的天下谁来帮朕守?”
“那您还不是吓唬他们?”
“自然不是,明年乡试,农务与诗赋是一定要考的,朕要的是有真才实学,真正能为官之人。朕的国库可不养闲人、废物。”
说着,夏睿帝淡淡一笑,“太子是想问那个学子李明华是怎么回事儿?”
太子点头。
“这就是朕的另一目的了,这个是捎带的,就看有没有效果了。”
夏睿帝不打算多谈,太子见状也不追问。
“父皇,科举加诗赋一项还好说,毕竟您已经让翰林院商讨过多次,有了计划。可是这农务.太难了,这参加科举的可不只是庄户出身的泥腿子,还有那些出自名门望族的,他们哪里懂这些呀?”
夏睿帝撇嘴,“这就是那些臣子,考官们要想的事情了,要是让朕事事亲躬,要他们何用?”
太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儿臣懂了。”
裴府里,清远侯与裴东柏都知道今儿裴彦馨进宫探望贤妃娘娘,便都早早回来等着。
所以,裴彦馨一回府便被管家请去了书房。
“福姐儿,贤妃娘娘一切可好?”
裴彦馨还没坐稳,祖父便连忙问道。
父亲也是紧张的盯着她。
裴彦馨抿嘴一笑,顽皮的朝他们眨了眨眼睛:“我告诉你们,有没有奖赏啊?”
父亲闻言顿时眼睛一立,威严的瞪着她。
祖父好笑的摇了摇头,宠溺道:“好了,知道你惦记祖父这点子东西,那台玉兔镇纸你馋了很久了,拿去就是。”
“还有王宗熙的字帖。”
裴彦馨立即打蛇随棍上。
“好好,都依你。”
祖父笑着点头。
“福姐儿!”父亲皱眉喝了裴彦馨一声,扭头对祖父道:“父亲,您太宠她了。”
“福丫头是我孙女儿,不宠她宠谁?”
祖父不以为然的笑笑,“这丫头又懂事又精怪,宠不坏的。”
说着祖父回头吩咐吴管事,“既然福姐儿有了,其他几个也都有,那三个小子给他们一套文房四宝,告诉他们别因为乡试推迟而懈怠了,顺哥儿更不能天天想着跑出去耍,耽搁了读书。”
大哥与二哥入国子监已有六年,本是打算今年参加乡试的,但看这情形想必要等到明年了,而大哥和二哥诗词歌赋还凑活,但农务却是两年一抹黑呀。
前途堪忧!
吴管事应是退下,自去准备。
祖父又让汪嬷嬷挑了块儿翡翠玉佩给莹姐儿送去。
倒不是祖父厚此薄彼,而是莹姐儿不喜读书,送了这些东西也是被压箱底罢了,白白糟蹋好东西。
吩咐完,祖父回头看裴彦馨,“这回能说了吧?”
裴彦馨反倒是有些害羞的低了头,然后才把贤妃的状况说了一遍。
在宫里时,她很详细的问了玉箐大姐的情况,所以事无巨细的说起来,足足说了半个时辰。
总之就是一句话“大姐和孩子都很好,再过几个月你们就能当太祖父和外祖父了。”
“福姐儿这话好,祖父爱听!”
一句话说的祖父眉开眼笑,父亲眼睛也亮了许多。
“对了,祖父、父亲,今儿进宫我听大姐说起一些事儿,您们听听。”
当下,裴彦馨把大姐说圣人怪异的话还有裴彦馨自己想到的一一道来。
祖父听完与父亲对视一眼,沉声问道:“此事你怎么看?”
父亲沉默片刻,才开口道:“很有可能。”
“那计划就得有变化了。”
祖父点头道。
“福姐儿,你说昨日在娘娘庙有个少年煽动学子围堵京城众学士府?”
父亲突然扭头问。
这还是裴彦馨重生后第一次有人问他李明华的事情,不由得心里竟有些紧张。
她怕祖父和父亲看出异常便低了头,不自觉的攥了攥湿津津的手心。
“是,他说圣人虽下了圣旨,但只要京城的那些在朝堂上举足轻重的几位大臣愿意一起求圣人,一定会让圣人收回成命。”
裴彦馨低着头把话重复了一遍。
“可知那少年的身份?谁的人?”
父亲微眯着眼问,裴彦馨踌躇的回答:“不知,听说姓李,名明华,其他就不清楚了。说不定是圣上的人故意的呢!”
裴彦馨的话成功让祖父与父亲又愣了神,祖父仍是斥了她一句,裴彦馨吐了吐舌头,算是揭过。
事情说的差不多了,时辰也不早了,裴彦馨离开回卿曹堂歇息,父亲留了句:“我会派人查探清楚。”
便也起身离去,留下祖父一个人继续思量。
裴彦馨到了卿曹阁门口时,见二门处的守门婆子匆匆而来。
那婆子见到裴彦馨快走两步地上一封印鉴的信笺,“五娘子,这是门房说施安派人送来的,说是有个年轻人送去铺子里,说是必须交给您”。
裴彦馨接过信笺,奇怪的来回扫了两年,没看出端倪,回头让篆儿打赏了婆子然后打发她离开。
回了卧房,裴彦馨打开信笺,熟悉又陌生的字迹伴着淡淡的药香一下子把裴彦馨拉回了记忆里去。
是他!
信笺上只有一句话,三思后行,切莫义气冲动。
没头没脑的,裴彦馨想了片刻似乎想明白了一些。
他肯定也是听说了这几日的事儿,即便他无法接触到更多,但圣人的心思他总能探到一二。
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大约猜到圣人的用意,所以才冒险送信告诫。
这更肯定了她与祖父父亲商议的猜测。
现在就只剩下祖父的决定了。
无论如何,这份心意她心领了。
祖父当天趁着宵禁之前,纷纷遣了小厮出门送信。
翌日一早,裴彦馨听说祖父的荣寿堂昨夜亮了一晚,今早天不亮他便进宫了。
裴彦馨舒了口气,她知道这事儿终于要有个结果了。
这日的早朝似乎特别长,从平旦到隅中,祖父仍是没有回来,派出去的小厮回报说没有见到祖父和父亲出宫,而且今日宫门口仗许远的地方堵满了那些即将要参加乡试的学子,以及凑热闹的百姓。
裴彦馨不知道该向谁打听,毕竟早朝未散,知道事情动向的人自然都没有回来。
越想越烦躁,裴彦馨一把夺过玦儿手里的团扇,扇得呼呼生风却又都是热风。
裴彦馨一把丢掉团扇,玦儿跟在身后连忙接住,然后看着跑到的五娘子有些无措。
她只能回头看大姐头篆儿。
篆儿一阵挤眉弄眼,然后朝她摆摆手,又朝五娘子努努嘴,示意她也无能为力,让玦儿自己跟上去伺候。
玦儿欲哭无泪,只能迈起沉重的脚步跟上,侯爷和大爷到底何时回来,再不回来咱家五娘子就得疯了。
裴彦馨索性把自己扔到榻上,胳膊一伸捞起旁边的那本未看完的医术,希望能静静心。
可是半天一个字儿看不进去。
“五娘子,奴婢陪您说说话吧?”
玦儿硬着头皮试着搭话。
“唔”裴彦馨心不在焉的点头。
玦儿见五娘子答应了,就绞尽脑汁的想说点啥,憋了半天,眼睛一亮道:“我娘本来说今年收成不太好,粮价又贵,打算卖掉我家幺妹的,不过正好上次五娘子您赏了奴婢一块银角子,奴婢给了我娘,答应她再每月给她些银钱,她才没有把幺妹卖了。”
裴彦馨倒是真的听进去了,抬头道:“你以前的份例银子不是每月都给家里吗?哪里还有银钱?”
玦儿一下子被问到了,脸色僵硬,半天才磕磕绊绊的道:“五娘子,奴婢,奴婢没...没有......”
“侯爷和世子爷回来了。”
裴彦馨蹭的一下窜了起来,光着脚丫子就跑了出去。
篆儿本来是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对话,心里正骂玦儿笨呢,忽然只觉一阵白风刮过,定睛一看,她顿时急的跺脚,“哎,哎,五娘子,您还没穿鞋呢!”
“怎么样?”
裴彦馨一口气跑到二门处,冲着刚刚进门的祖父和父亲眼巴巴的问。
祖父和父亲见了福姐儿的模样,先是眉头一皱,接着爽朗一笑。
“没事儿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