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良语分手这件事对我来说其实只是心中早已有了的一个想法变成了现实,它本不应该伴随着过多的悲伤。然而每天当下班之后,一个人回到家里时,心里不再去等待另一个人;不再计划着做一些好吃的饭菜和另一个人分享;打扫过的房间只要自己不去乱动,便一直保持着如初的整洁;衣柜里不再拥挤却不知道该如何利用这多出的空间。
我本来就没有太多的物质欲望,家徒四壁并不可怕,真正折磨我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房间里每一个角落所溢出来的孤独感,它像从深渊里伸出的来手,紧紧的掐住了我的脖子,让我窒息。
接下来一段时间内,几乎每天晚上我都会连续的做好几个梦,父亲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可是他的脸却越来越模糊。父亲每次都是静静的站在床边看着我,而我总是着急的说不出话来。
直到有一天和一个同事在一起吃午饭的时候,同事说起了他父亲最近生病住院的事情。我一边听着,一边试着回想起我的父亲的样貌,让我内心感到惶恐的是,尽管我费劲了脑力,但我真的已经记不起来父亲的模样了。
下午上班的时候,我正面对着电脑屏幕仔细的检查软件代码中存在的问题,胃里突然一阵痉挛,实在没有忍住,在工位上便开始呕吐了起来。坐在对面的徐工赶紧跑过来把我扶起,他关心的问候我的身体状况。我稍微擦了一下嘴,然后小声的跟他解释,可能是因为这些天晚上没有休息好,精力有些透支了。徐工要拉着我去医院检查一下,他说万一身体出了什么毛病可就不好了。但我怕给同事们添麻烦,也怕到时候找不来一个女朋友又该如何跟徐工解释,就连忙说下午我早点回家去休息即可。
下午我从公司里出来的时候,其实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我沿着平日里上下班的小路慢慢的往家里走,已经是三月天了,北京的天气还是很冷。走到半路的时候,我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雾霾不是特别严重,一只孤独的鸟儿快速的在高空中飞翔。
以前我还曾羡慕过别人,一个人生活可以自由自在的,做什么事自我感受良好就可以了,不用去考虑其他人的感受。
一个人旅行可以任性的改变行走的线路;一个人在家玩游戏可以不顾及时间的早晚;一个人饿了就准备点饭菜吃,不饿就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或者端着平板电脑看电影。而现在我才发现,一个人生活需要面对的人和事是少了很多,但若不主动去结交朋友或者联络同事,那么工作以外的生活,除了大把的时间还是大把的时间。我没有强大的精神世界做武器,去对抗这没有尽头的“大把时间”,我是一个孤独的人。
我主动给母亲和姐姐打电话聊天,可是她们开始愈加频繁的催婚让我感到有些厌烦。我强迫自己参加了一些工会组织的集体户外活动,爬爬山,看看湖,然而除了让身体感到疲劳之外,并没有太多心理上的快感和满足感。
我开始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渺小,这源于我那被证明的不够强大的精神世界;我开始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平凡,这源于我发现自己开始羡慕周围人生活的幸福与安稳。在多次与时间对抗无果之后,我终于投降了。
在和良语分手了十一个月又十一天的那个晚上,我通过同志交友软件约了一个刚满十八岁,才来北京上大学的小同志。我们晚上一起吃过饭之后,我就把他请到了家里来。我们进了房间聊了不到十句话之后,便开始相爱,疯狂的相爱。我卸下了自己平时伪装依旧的君子面孔,我用蛮力折磨着身下这个新鲜人类,我像失去了理智一样疯狂的啃噬着他的脸颊和肩颈。在我的粗鲁对待之下,他哭泣着,也肆无忌惮的大声喊叫着,他忍不住用手指在我的背上抓下不规则的划痕。而我似乎已经失去了痛觉,身上的伤痛让我愈加的兴奋。
“我喜欢你。”事毕之后,他躺在我的身边,轻轻的说道。
“呵呵,为什么?你连我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我平躺着,对着房间里黑暗而冰冷空气说道。
“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和你待在一起,我感觉到很舒服。”他接着说道。
“感觉有时候并不可信。两个人没有真正的相处,你只能看到别人的一张面孔。”我说道。
第二天早上,我先是陪大学生吃了个早饭,然后就把他送到了公交车站。大学生见我没有任何挽留的意思,便知趣的坐车离开了。回家的路上,路过一家药店,我不自觉的走进去买了一盒安眠药,然后离开了。
记得从那一天开始,我的睡眠便对药物产生了极大依赖。
和良语分手之后的一年八个月零五天,已经是我工作的第四年了。徐工因为工作出色高升至其他部门当了部门经理,而我则顺利的接替了徐工原来在本部门中的骨干员工的位置。
我们的部门经理是一个即将退休的老头子,他开始把所有重要的任务都交付于我,并总是不忘记补充一句:“只要你好好工作,未来部门经理的位子一定是你的。”
这本不是一句坏话,但让原本就专注于工作的我反而有了些难堪,仿佛以后我的每次在工作中的主动付出,都多了一丝谋权逐利的味道。我把我的困惑告诉了徐工,徐工听了之后笑着对我说道:“我刚工作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之所以这第一年八个月零五天比较特殊,是因为在这天晚上的时候,我接到了一年八个月零五天都没有联系过的良语打来的电话。
“最近过的怎么样?”良语在电话那头问道。他说话的语气很轻松,仿佛就是在和一个普通的朋友寒暄问候。
“挺好的,你呢?”我回答道。
“我也挺好的,重新找了个工作,也交了个新男友。”
“那得恭喜你了,算是感情和事业双丰收了。”
“你呢?你还是一个人吗?”良语突然又问道。
“嗯,这两年工作比较忙,没有太多的心思和精力找朋友了。”我有些牵强的回答道。
“那生理问题如何解决呢?你不会一直是靠双手吧。”良语故意开玩笑的说道。
“当然不是了。我这么优秀怎么可能没有办法解决生理问题。这一年八个月多的时间里,我约见了好多个长的既好看又年轻的同志朋友。”我也有意傲娇的说道。
“呵呵,那就好。我还怕你受伤太深,毕竟是我对不起你。”
“不过那会儿把你赶出门,我也做的有些过分了,都没有考虑到你有没有去处。”
“哎,不说之前的事情了。你可不要光顾着工作,生活上也得过好一些,赶紧找个朋友吧。一个人生活久了就会养成一个人生活的习惯,习惯成自然,最后就会一直孤单的生活下去。”
“哈哈,多谢关心。但我也没有你说的那么悲观,我下载了好几个同志交友软件呢,每个上边都有一些聊的来的好友。只是我不太想随便就开始一段恋情,交往错了人,会太浪费时间了。”我为自己辩解道。
“你妈妈身体还好吗?”良语突然又问道了我的母亲。
“也挺好的,生活上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前一段时间,我还把她和我姐接到北京来玩了半个月。对了,你问我妈干嘛啊?”我很不解的问道。
“因为你是一个大孝子啊,那么关心家人。我来北京都这么久了,我都没有想过把爸妈接过来玩一次。”
“你要是想,今年就可以把他们接过来玩几天。”
“关键是我并不想。呵呵,我现在忙着呢,工作转行到人力资源方面了,为此我还专门上来近一年的培训班。”
“那很不错啊,又多了一份工作的技能。”我说道。
“嗯,最后还是觉得在这个社会上混,得有一些安身立命的真本事。”良语笑着说道。
也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和良语到底聊了多久,只知道放下电话的时候,举着电话的那只胳膊都有些麻木了。
我们彼此尽义务似的汇报了分手近两年来工作和生活上变化,我们还故意找机会调侃对方所经历的不如意,以让整个对话不会显得太尴尬或者无味。
分手了这么久,我一直试图为压抑的情感找一个出口,在拼命工作中没有找到,在被动的生活应酬中没有找到,在阅读过的各种各样的书中也没有找到,甚至在家里亲人的面前也没有找到。而就在这辛苦寻觅过程中,良语的一个意外的电话,一次轻松而坦诚的聊天,一个熟悉的声音,瞬间让我心中的一切烦恼都释然了。我还关心着良语,我希望知道他的消息,我希望他过的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