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哥儿走了,再回来要到下个月,丹溪早上起来后就去了厨房,果然看见贞娘已经在厨房里忙了。
在沈家这几天她已经熟悉了沈家的作息时间,早上要赶在书院晨读前做好早饭,沈毅和锦哥儿吃了要去书院,中午父子俩不回来,所以中午一般吃的比较简单,随意炒两个菜煮点面条就行了。吃完了午饭,贞娘和姐儿会午睡一会儿,下午会做些家务。傍晚那顿饭会多做些菜。
怕丹溪吃不惯,这些日子她的饭菜都是徐妈妈准备的,铭哥儿在家的时候,贞娘有意让小夫妻多亲近,所以没让丹溪下过厨房。现在铭哥儿走了,丹溪也不好意思看着贞娘一个人忙活了。
“婆婆,我帮您做吧。”丹溪站在厨房门口,笑着说。
贞娘看看她一身整齐崭新的衣裳,笑着拒绝了,“不用了,你去歇着吧,这灶里烟气大,小心熏着你,快出去吧。”
“没事,我帮您做。”丹溪不好意思,哪有婆婆做饭媳妇看着的道理。她上前去想接过贞娘手里放着小菜的碗,谁知袖子太长了,不小心沾上了菜汁,“哎呀”一声,手迅速的缩了回来。
贞娘连忙抽出怀里的帕子想擦她的衣袖上的油渍,丹溪反射性的一缩手,贞娘的手就尴尬顿在半空。丹溪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脸一下憋的通红,喃喃的说,“婆婆,我不是.....不是故意的.....”
贞娘讪讪的收回手,呵呵笑了两声,赶忙劝,“快出去吧,这衣服你脱下来,一会儿我帮你洗,油渍沾上了不好洗......”
“少奶奶!”徐妈妈大惊失色的看着丹溪出现在厨房,她刚刚肚子憋得疼,去了趟茅房回来就不见丹溪,转出来才看见丹溪在厨房抓着衣袖,正在贞娘说些什么。
徐妈妈忙走近一看,小心的扶起丹溪的手,“少奶奶手被烫了?”
丹溪缩回了手,“没有,只是袖子沾上了油。”
徐妈妈眉头皱得紧紧的,“这衣裳可是上好的彩锦呢,怎么好好的沾上了油。少奶奶您快换下来,奴婢这就去洗。”
贞娘也忙说,“是啊,你先脱下了,让徐妈妈帮你洗了。”
徐妈妈面上有些不好看,对着贞娘行了一礼,“太太,少奶奶打小就没进过厨房,以后家里的饭菜,奴婢来烧就是了,您只说您想吃什么,奴婢一定给您做出来。以后家里有什么活儿您也可以直接吩咐奴婢,奴婢一定尽心尽力给您办好。”
丹溪忙喝了一声,“徐妈妈!”她小心翼翼的看着贞娘的脸色,心里暗道不好。
贞娘被这么一噎,顿时有些不知说什么好,丹溪忙行了个礼,小心的说,“婆婆,那媳妇儿先回房换衣裳,一会儿再来帮忙。”
贞娘扯了扯嘴角,点点头,“你去吧,一会儿直接来吃饭吧,我这边快做好了。”
回了房丹溪就不高兴了,“徐妈妈,你刚刚说的是什么话?婆婆早就不让我做,是我自己非要去做的,你这样说话,让我以后如何跟婆婆相处?”
徐妈妈心里委屈的不得了,“少奶奶啊,您瞧瞧您嫁过来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天天早上吃粥和小菜,在咱们国公府,那菜都是三等的丫鬟吃的。每天的饭食都简单成什么样子了?虽说顿顿有荤菜,都是些粗制滥造的大肉,哪比的上国公府的一餐饭?”
“您现在要帮着做早饭,日后还要洗衣,制衣,少奶奶哟,您这是糟了大罪了!住着这么小的房子,吃着那么粗糙的东西,奴婢这心里真是痛啊,奴婢看着您从小锦衣玉食的长大,嫁人之后怎么过的就是这种日子呢?”
徐妈妈老泪纵横,沈家什么都好,就是太简朴了,简朴的还不如信国公府一个下人家,这还像是当朝一品太傅家吗?要说这是二品将军的家,只怕没人信吧!
“要是夫人看见了,她心里肯定难受死了!”徐妈妈哭的厉害。
丹溪忍不住气道,“这是我婆婆家.....”
“既然这么看不上我家,就回你们国公府吧!”屋门被打开,外面站着的是气呼呼的姐儿。
丹溪慌了,忙站起来解释,“小姑,不是你想的那样.....”
姐儿抹去了脸上的眼泪,脸颊气的鼓鼓的,“亏娘还操心你,怕你多心让我来叫你出去吃饭,你根本就不想出去吃那三等丫鬟的饭吧!娘这么心疼你,这不让你做那不让你做的,周围哪家嫂子像你这么享福的?大哥刚走你就看不上我家了?看不上我家你干嘛还嫁过来?趁着还没几天,赶紧回你们国公府!省的在这里遭罪!”
丹溪忙上前拉住姐儿的手,被姐儿一把甩开,丹溪急切的说,“小姑,不是你想的那样,婆婆待我很好,家里都待我很好,我心里很感激的。小姑,我不是这么想的,我虽然从小锦衣玉食,可是我觉得现在的生活也很不错,你信我啊,小姑。”
姐儿指着徐妈妈大声的问,“她是你的麽麽,她都这么嫌弃我家,还别说你这个....”
“沈嘉,闭嘴!”
姐儿猛一回头,看见贞娘面无表情的站在不远处,姐儿一下觉得委屈了,红着眼喊了声,“娘.....”
“有你这么对大嫂说话的?给你嫂子道歉!”贞娘厉声道。
姐儿咬着嘴唇,不服气的喊,“徐妈妈在背后说道咱们家,凭什么要我道歉!”
贞娘怒道,“徐妈妈是徐妈妈,你嫂子是你嫂子,你做妹妹的有什么资格说你嫂子?”
丹溪忙喊,“婆婆,是我不对,小姑没错,不要道歉的。”
贞娘看了丹溪一眼,转头对姐儿说,“给你嫂子道歉。”
姐儿脸上的眼泪越流越凶,她狠狠的抹去脸上的眼泪,“我就是不道歉!我要去给大哥写信,让他给我做主!”姐儿哭着跑出去。
“沈嘉!你敢!你给我回来!”贞娘越喊姐儿跑的越快,转过墙角人就不见了。
丹溪这下才是真的急了,要是让铭哥儿知道了这件事,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儿呢。贞娘喊不回姐儿,转头对着丹溪说,“给你们留的饭菜在锅里,我去看看她。”
说完贞娘看了眼徐妈妈,才转身离开。
“婆婆!”丹溪忙喊着。
贞娘回头。
丹溪急的眼泪都下来了,“相公他......他.....”
贞娘叹口气,“小事情,不必让他知道。”
贞娘出去,丹溪六神无主的回到屋里,徐妈妈知道自己闯下大祸了,丹溪嫁过来才几天就闹出这种事儿,要是姐儿真的告诉了铭哥儿,又不知会怎生闹了。
姐儿直接跑了桃花家,沈嘉钰正带着孩子来看桃花呢,姐儿一头撞进来,哇的一声就哭了。
桃花问了半天才知道是这么个事儿,听完之后也没好气,“这高门大户的姑娘就是事儿多,来的婆子也不安分。”
沈嘉钰抱着孩子边哄边劝,“娘,你没听姐儿说的,弟妹可是从头到尾都没说不好,是那婆子嫌弃。”
姐儿闹着要写信给铭哥儿,最后还是让沈嘉钰给劝住了,“你也不想想,就铭哥儿那个冲脾气,知道这事儿了回来能善了?且不说你嫂子没说这些话,就是说了,人家堂堂信国公府的小姐没嫁前吃过什么苦?嫁来了一时不习惯抱怨几句也是正常的,你别听点话就都是你嫂子的错,是那婆子闹腾的。”
沈嘉钰还不忘取笑,“你现在是没到时候,等你出嫁了,你就知道你嫂子心里是个啥滋味了,婆家再好都比不上娘家,私下埋怨两句也正常,只是不巧让你听了去。”
姐儿待到心里痛快了才回家,贞娘正在屋里午睡,听见她进屋翻身看了她一眼,转而又背过身去,姐儿撅着嘴,走到床边坐下。
“娘......”
贞娘没理,姐儿又懦懦的喊了一声。
“知道错了?”贞娘叹了口气。
姐儿绞着手指头,过了良久才嗯了一声。
贞娘半坐起身,语重心长的说,“知道错了就去给你嫂子道歉,女孩子别学的碎嘴,动不动就告状,你嫂子人不坏,是个心思干净的孩子,你日后也是要嫁人的,多替别人想想,知道了吗?”
姐儿低垂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傍晚做好了晚饭,丹溪去了厨房帮着贞娘收拾碗筷,几次欲言又止,贞娘看着她这样子自己也觉得别扭,干脆停了手上的活计,“姐儿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她小孩子不懂事。”
看丹溪想要说什么的样子贞娘制止了,“娘嫁到沈家的时候婆婆已经不在了,娘也不知道别的婆婆是个什么样,只是在娘眼里,你和姐儿没分别,家里现在的情况只是暂时的,日后会好的,你们要的,娘都会给你们。”
丹溪点点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只觉得喉头涩涩的有些酸。
晚上丹溪回房的时候,碰到了姐儿,姐儿低着脑袋,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近,小声的说,“嫂子,今天是我不对,你别生我气。”
丹溪心里感觉突然被什么撞了一下,然后有暖暖的东西流淌出来,她别过脸去,又很快转回来,笑着说,“小姑,没事,我没生气。”
姐儿咬咬下唇,“嫂子你没生气就好,我不会跟大哥说的,我.....我.....”
丹溪拉着她的手,柔声说,“本就是嫂子的不对,你不生嫂子气才好。”
姐儿的嘴角露出一朵小小的笑容,“嫂子你真好。”她真心的说着。
送走了姐儿,丹溪回屋,徐妈妈低眉顺眼的端了热水来,丹溪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了良久,丹溪做了一个决定。
过了几天,徐妈妈要回国公府了,贞娘还奇怪,丹溪笑着解释,“徐妈妈的干女儿到了要说亲的年纪了,她要回去看看。”
徐妈妈叹口气,知道自己再也不能跟着丹溪了,回到信国公府,她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还拿出来丹溪写给信国公夫人的信,信国公夫人看完信以后,冷冷的对徐妈妈说,“当下人最要不得的,就是嚼主人的舌头,我看是我太抬举你了,倒让你忘记了你的身份。前些日子郑家的说甘肃的庄子上缺一个管事婆子,我瞧着你不错,你这收拾收拾,这几天就过去吧。”
徐妈妈听完顿时面如死灰,颓败的瘫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