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钟姨婆的目光落到江云霏乌发上戴着的珠花,撇了撇嘴,鄙夷地说:“不是我说你,你既已经嫁做人妇,就该有妇人的模样,应该懂得藏拙。你戴这个珠花做什么?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要出去勾搭谁?”
“我,我没有。”江云霏扁了嘴,万万没想到钟姨婆会扯到这事上面,珠花虽然好看,但戴上也不至于花枝招展吧?
“怎么?还委屈了?当长辈的说几句小辈怎么了?不说你,以后犯错了,那可就晚了。”钟姨婆数落起来没完,还一副为江云霏好的模样。
数落之后还接着絮絮叨叨地说:“我们村就有这样一个人,成亲之后,不好好的相夫教子,整日里打扮得花枝招展,后来就出事了,给人当场捉住跟人通奸。”
江云霏眼眶一热,心口堵得厉害,人直接气哭了!
哪有这样的长辈,她不过戴了一支珠花,就各种含沙射影,说她以后会变得像那些荡妇一样,跟人通奸。
“哟哟,玉兰啊,你这儿媳可真是说不得,我是为她好,才说这些话的,她还不爱听了。”
“这——”李氏左右为难,想要安慰云霏,又怕姨婆不高兴;见云霏哭得伤心,她又心疼。
纪远清把鱼上了蒸笼,就进堂屋来了,见江云霏在掉眼泪,一张脸当下就沉了下来,不用想就知道是这个姨姥姥又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了。
岂料,纪远清还未说什么话,那钟姨婆就不打自招了。
她笑着说:“远小子,你看你这媳妇,还真是娇弱,当长辈的说了她两句,就哭了。不就是让她多孝顺一下你娘,多顾着家里面,别整日只想着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引来了狼就不好了。你说说她,前几日让她把钱袋子交给你娘,她说没有,转头就给自己买了一支珠花,说的话没一句真的。”
纪远清坐下,双手搭在桌子上,脸色不太好地看着钟姨婆说:“姨姥姥您刚来,不了解我们家云霏。我们家云霏性子最是良善,不似某些人心机重,她不懂那些个弯弯绕绕,傻乎乎地只知道一心为这个家好。”
“要不是云霏,我们这个家早就散了,娘也会因为发病倒在街上,无人理睬,没准就去了。幸好云霏在,这些事才没有发生,现在娘吃药的药钱,还有我读书的束脩,甚至这桌饭菜,都是云霏赚来的银子买的,您说云霏只想着自己,不顾着这个家,我第一个不赞同。”
“我,我——”钟姨婆想为自己辩驳,但话还没说出来,就让纪远清堵了回去。
纪远清道:“至于云霏头上戴的珠花,是我买来哄她开心的,也花不了几个钱,难道相公给娘子买珠花,娘子喜欢戴上了,就成了想勾搭人?”
“哼哼!”纪远清冷冷哼了两声,说:“这些是我们夫妻俩之间的事情,是纪家的事,还轮不到外人来说三道四,指手画脚。”
“我跟云霏吃饱了,就先回房休息了,今日忙了一天,很累了。”纪远清直接拉了江云霏起身,往他们的卧房走去了。
“你,你——”钟姨婆气得半死,她抓着李氏的胳膊,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看来我在这里是呆不下去了,我还是走吧。”钟姨婆落了两行泪下来,“我这个老婆子在外风餐露宿,吃了上顿没下顿没关系,可怜我的孙儿,年纪还小,跟着我这个老婆子吃了那么多苦,若他出了什么事,我没脸去见我儿啊!呜呜……”
钟姨婆哭得凄惨,李氏连声安慰。
屋内,江云霏抹着眼泪,心里难受极了。
“擦擦眼泪。”纪远清递了块手帕过来。
“谢谢。”江云霏接过,低头擦着眼泪,“刚才的事,也谢谢你。”
纪远清在江云霏的身旁坐下,说:“委屈你了。我知道你是看在娘的面子上,一直在忍,但忍无可忍,就不要再忍。当初我花了十两银子救了你,可现在你还给我家的远不止十两,我们之间早就两清了,你不欠我们家情分,所以不要委屈自己。不高兴了、难过了,不必忍着。”
江云霏望着他,声音沙哑地说:“恩情也不是这么算的。如果没有你的十两银子,我可能早就变成一抔黄土了。”
江云霏沮丧地低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姨姥姥眼里,我好像做什么都是错的。”
“放心吧,她也呆不了多久。”纪远清说。
“啊?”江云霏不明白地问:“娘不是说了,只要姨姥姥一直想呆下去,她就可以一直呆下去。况且姨姥姥没什么亲人了,她能去哪里?”
纪远清说:“每个村都有祠堂,如果唐小入了祠堂的话,即便是一个亲人也不在,也有族里的人抚养长大。”
“可他们是娘唯一的亲人,娘恐怕不会让她们走。”
纪远清说:“娘总得分清楚亲疏远近,她若好相与,自然能长久住下去,可这几天把家里搅成这样,我是不能让她再呆下去了。”
江云霏吸了吸鼻子,沉重的心情稍微轻了些。
纪远清起身,笑了笑说:“厨房里蒸的鱼应该好了,我给你端来,顺便再给你配一些酱菜,我们在卧房里吃饭。”
江云霏颦眉道:“不太好吧?”
“管不了那么多,反正我肚子饿了。”纪远清转身往屋外走,再进来时,直接提了个食盒进卧房里来,放在卧房的圆桌上,一一地摆出了清蒸鱼、醋萝卜、醋海,还有两大碗满满地米饭。
“坐下吃吧,”纪远清抬头笑望着说。
“嗯。”江云霏坐下,端起米饭,吃了两口,抬头问:“外面什么情况?”
纪远清夹了一大块无刺的鱼肉到江云霏的碗里,这才道:“听见书房里在哭,娘应该在里面劝着。”
江云霏很拿不准主意,“是不是我反应太过了?”
“哪有?分明是姨姥姥讲话太过,不是谁哭得惨,谁就占理。”纪远清说:“先吃饭,吃完了,我去跟娘说这件事。”
“嗯。”
书房,现在改成了钟姨婆睡的卧房。
钟姨婆哀嚎着,七手八脚地将自己的东西全一股脑地塞进包袱里,打结了起来,背上就要带孙子唐小离开。
她推搡着李氏,说:“玉兰,你莫要拦我。我这个老太婆讨人嫌,还是早些回去,免得让人恨死了。”
“姨婆,您说哪的话呢?云霏是个好孩子,她不会这样想的。”李氏拽着钟姨婆的包袱,死活不松开,说:“是远清那小子说话太过分了,您放心,我待会儿一定教训他。现在天都要晚了,就是回去也不好赶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