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骂得再多又有什么用,纪芷蕙回不来了,江云霏连纪芷蕙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那日回清溪村的仓促见面算是最后一面吗?应该不算,那天急着赶路,江云霏都没怎么好好的同纪芷蕙说过话。
“人葬在哪了?”江云霏问。
“曲阳县外的十里坡。”纪永成黯然垂泪道:“她的坟前有一颗梅树,正开着花,你过去就能看见了。”
江云霏转身就走,纪远清看了眼纪永成,随后跟上江云霏的步伐。
江云霏按照纪永成说的去了十里坡,到那处一眼便望到了一颗梅花树,花开得灿烂,一如纪芷蕙的笑颜。
坟是新立的,墓碑上写着“吾妻纪芷蕙之墓”“夫纪永成立”的字样。
坟前有祭拜的白烛和冥纸,一切的一起都在告诉江云霏,纪芷蕙已然入土为安,她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上次她来找我们求援,我应该坚定的帮她出头才是,不该劝和。”江云霏深呼了一口气,整个人陷在深深的自责当中,“她当时该有多绝望,该多想有个人来帮帮她。”
纪远清走上前,用手捧了一把土,盖在了纪芷蕙还新的坟上,然后用手轻轻拍了两下纪芷蕙的坟,就好像在安抚纪芷蕙一样,他的眼底也有难过,更多的是自责。
“想着就令人觉得可笑。”江云霏道:“芷蕙常说她有相公养,她专心相夫教子就行,她那么相信纪永成,即便是在纪永成那里受了委屈,也想要好好的同纪永成冰释前嫌,纪永成却因为芷蕙闹了几天的别扭,就如此冷漠待她。是不是所有的男人只要变得有权有势,就都会这样?大伯是这样,纪永成也是这样,女人在他们的心里,是如此——如此廉价吗?就因为她们处于弱势的地位,难道连一点小性子都不能使,只能卑躬屈膝、千依百顺吗?”
“男人果然只想娶一个百般讨好他的女人。”江云霏一眨眼把要滚落下来的泪水吞了回去,她应该是愤怒,而不是哭泣。
“不是的。”纪远清抓住江云霏的手腕,紧紧地握着:“你不要胡思乱想。”
江云霏的眼泪还是落了下来,她一把抓住纪远清的手,啜泣道:“为什么总是好人不长命呢?”
“唉……”纪远清长叹一声,揽江云霏入怀,轻拍着她的后背。
这样的曲阳县没什么好留恋的了,江云霏收拾好物件想马上离开曲阳县,无奈纪远清有些事要了结,便在曲阳县多呆了两日。
在曲阳县的最后一日,纪远清料理清楚了书院的事,比以往下学要早一个时辰,回家前,他先去了纪永成府中一趟。
纵然他们家欠纪永成一条人命,那也不是他把纪家家产拿走的理由,更何况如今纪芷蕙没了,两家早就两清了。
纪远清很轻易地就见到纪永成了。
纪永成脸上疲惫尽显,还年少白头,黑发中明显有几缕白发,他过得并不好。
纪远清可不是来关心纪永成过得好不好的,他是来谈判的。
“很不好过吧,晚上睡不好,白天吃不下。”纪远清看着纪永成冷笑道:“是不是觉得悲痛欲绝?这辈子都感觉不会快乐了?”
他还是来落井下石的。
“你来就是说这些?”纪永成有气无力地看过来,眼底的刺痛说明他确实在意纪远清说的这些话。
“嗯。”纪远清点了下头:“得让你一辈子痛苦才行啊,不然芷蕙就这样白死了?”
“呵呵……”纪永成眼底没一丝笑意,他紧捏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肉中,却一点疼都感觉不到,他看起来是活着,心却是死了。
“别想死了一了百了,你欠芷蕙的,要用你所有的东西来还。”
纪永成道:“钱,我会还给纪明,一分一毫我都不会留。”
“这大可不必。”纪远清道:“留着吧,这些钱给纪明他守不住,倒不如你守着,替芷蕙照顾她爹,照顾她亲弟弟。”
纪永成不明白地看着纪远清。
“这是你唯一能恕罪的方式,芷蕙的亲弟弟远书还在读书,你要支持他读书,一直到考上功名,等他娶媳妇的时候,给他备一份聘礼。”纪远清道:“当然,你顺便照顾一下那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也行。”
“好。”纪永成答应了。
“我明天就要搬去柳州了,你好自为之吧。”纪远清冷冷地瞥了纪永成的衣袖一眼,转身离去。
待纪远清走远了。
哐啷一声,一把匕首从纪永成的袖子里滚落在地,他抱头痛哭起来。
他知道纪远清是怕自己也随纪芷蕙而去,所以才来说这些话的。
把芷蕙的家人照顾好,是纪永成赎罪的机会,也是他活着的支撑。
出了纪永成的家,纪远清没有直接回家,反而到集市逛了一圈。
他在一个角落找到了正在买烧饼的李于然,李于然正被一堆女人围着,一个个都要买他的烧饼,还要说逗他的话,李于然性子保守,被逗得面红耳赤,却偏偏又不得不听着,他得靠卖烧饼赚钱。
“李于然。”纪远清走了过去。
那些围着李于然的女人一见到纪远清,个个都瞪大了眼睛,这又是从哪来的一个美男子?她们竟从未见过。
“李公子,不知这位是哪家的公子?”
“远清兄。”李于然忙丢下手中的抹布,绕过围着他的莺莺燕燕,走到纪远清的面前,笑道:“你怎么来了?今日书院下学如此早吗?”
“我来是给你送样东西。”纪远清说着从衣袖里拿出一封信来,递给李于然。
“这是?”
“林院长亲自写的举荐信。”纪远清笑着说:“恭喜你,如愿以偿进入曲阳书院进学。”
“林院长怎么会给我写推荐信?”李于然不敢相信。
“上次你拿来给我看的文章,我给林院长看了,院长说你的文章写得极好,还主动问我你在何处求学,我把你的情况一说,院长便直接给你写了这封举荐信。”
“多谢远清兄。”李于然高兴极了,抱拳对纪远清谢了又谢,他当然知道是纪远清帮自己说了好话,否则以自己的资质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进曲阳书院。
“不必谢,你应得的。”纪远清办完这最后一件事,这才往家的方向去,准备回家再收拾下,然后等明天天一亮,就出发搬去柳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