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闹,是你们欺人太甚!”纪芷蕙用力地挣脱纪永成的手,抓起一旁的东西,用力往丽姬身上砸去。
纪永成忙闪身过去,手臂下意识地一档,岂料把砸过来的茶杯甩飞出去,竟朝纪芷蕙的头上砸去,嘭地一声,丽姬被砸破了额头,血一下淌了下来。
“芷蕙。”纪永成大惊,忙伸手去拉纪芷蕙,纪芷蕙却猛地往后一退,他抓了个空。
纪芷蕙捂着流血的额头,大吼道:“纪永成,你混蛋!我要跟你和离,你们这对狗男女自己过去吧。”
她痛骂完,转身就走。
“芷蕙。”纪永成连忙去追,身后却传来咚的一声,丽姬昏倒在了地上,他不得不停住了脚步,大喊道:“大夫,大夫……”
纪芷蕙边哭边跑出纪宅,冗长的衣裳差点让她摔了一跤,她气得一下用力撕破掉漂亮的裙摆,又把身上带着纪永成送的耳环首饰通通取了,扔在地上:“坏蛋,都是坏蛋。纪永成,我恨死你了。”
“夫人……”小桃担忧地迎了上来,纪芷蕙却一下推开了她,自己抢过马夫手中的鞭子,翻身上马车,扬起鞭子就往前赶,马车极快地向前跑,婢女小桃等人追都追不上。
纪芷蕙不会赶马车,马车刚跑出去两个街道,她拉不出马儿,马车一个侧翻倒在地上,马儿挣脱缰绳跑了,纪芷蕙摔了个结实,摔得衣裳破了,手掌磕破皮渗出血丝来,更惨的是,她的鼻子一直不停地流血,她用衣袖擦了好久才止住。
黑夜里的曲阳县,纪芷蕙是陌生的。
从前在爹爹家里,出门都是坐马车,去何处也有丫鬟引路,她这会儿自己一人,竟有些辨不出方向来。
“好冷。”夜里的寒风一吹,纪芷蕙忍不住地打哆嗦,她在夜里走了好久,好不容易走到了熟悉的街道,她认出是嫂嫂江云霏家在的街道,她忙赶了去,这个时候嫂嫂他们虽不在家,但宅子总该留了人吧。
纪芷蕙忍着一身的疼,寻到了江云霏家门口,她上前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应门,家中竟没人。
宅子的门很厚重,锁很大,她没法撬开,围墙又高又陡,纪芷蕙也尝试怎攀爬,但怎么都爬不上去,她也就作罢了。
纪芷蕙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一通乱走,寻了个还亮灯的客栈去住,岂料身上一文钱都没有,再摸摸发髻和耳垂,自己都要把自己气个半死,方才置气的时候,都取了扔在了纪府。
身上没有值钱的玩意,客栈的小二连门都懒得给纪芷蕙开,只一昧地用难听的话赶她离开。
纪芷蕙满心委屈的离开,她还能去哪里?回去吗?她不想回去,都说出那样的话了,还怎么回去?
而且,而且……纪永成竟如此狠心,连追都不追,她真的——纪芷蕙红肿的眼睛又开始掉泪,她伸手抹了抹脸,抹了一手的血。
她就不回去,何必回去让纪永成践踏自己?
纪芷蕙硬扛着在大街上乱走,她穿得本来就少,大街上的冷风吹得她全身都要冻僵了,而且头好痛,眼睛也痛,手和膝盖在摔下马车的时候磨掉了皮,要疼死她了。
“呜呜……”纪芷蕙哭着,她真的没有地方去了,纪永成真的好绝情,曲阳县才多大,如果他真的还爱自己的话,又岂会这么久都不派人来寻自己?
纪芷蕙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停下来。
在一条街的路边有个简陋的棚子,借着微弱的路灯,她看见里面有被褥,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是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这该不会是乞丐的窝吧?
“好冷。”纪芷蕙在经历过感情和身体上的双重折磨,她终于经受不住了,弯腰往棚子里钻去,在里面躺了下来。
她好累,全身上下都疼,她想睡一觉,她想好了,等明天天亮,她就回清溪村去,她要把这些是告诉云霏、告诉纪远清,让他们给自己做主。
为什么那么冷?纪芷蕙拥着发霉的被子,这里的乞丐哪里去了?该不会突然回来吧?
呼呼……街道上的风越吹越大,哗啦啦一阵响声,棚子的顶被掀走了,一阵冷风猛地灌来。
纪芷蕙低呼一声,忙拉破被拉过头顶,风吹得她好冷。
忽然,一丝丝冰凉落在她的脸上,借着路边灯笼微弱的光,纪芷蕙看清楚了,居然下雪了。
慢慢的,雪越来越大,鹅毛似的大雪不断地落下来,落在她的脸上,落在她盖着的破被上,落在大街的青石板路上,落在一旁屋子的屋顶上。
纪芷蕙太冷了,她挣扎地起身,总算知道那些乞丐为什么不在他们的窝里了,因为知道晚上会很冷很冷,早起去别的地方避寒去了。
“啊……”纪芷蕙刚撑着起身,人一下跌了回去,她的脑子一阵晕眩,眼睛视物都开始模糊了,她再想试着起身来,却怎么也使不出力气来,身体仿佛有千斤重,她怎么也挪不动。
只能这样了吧,纪芷蕙躺在没了遮风顶的乞丐棚里,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纪永成,你能不能快点找到我,我好害怕。
然回应纪芷蕙的只有呼呼的风声和不断飘落下来的雪的声音,她哑着嗓子喊道:“救命,救命……”
雪夜里,风的声音那么大,下雪的声音也好大,夜那么深了,所有人都沉入到了温暖甜蜜的梦乡里去了,就算有人偶然失眠了,听见的也只有风声和下雪的声音。
不知道雪下了多久,纪芷蕙整个人都被皑皑白雪覆盖了,她已经没有在喊救命,她就那么睁着一双眼睛,望着天空上不断旋转下落的雪花,街边灯笼里的烛火早就熄灭了。
“有相公养,操劳这么多作甚?我们女人好好的相夫教子就行了。”
“你看,这是我相公给我买的翡翠手镯,好看吗?我相公对我真的太好了。”
……
在最后的意识里,纪芷蕙想到了自己曾经说过的那些话,再想到曾经比自己性子懦弱很多的姐姐纪芷柔。
纪芷柔一个女人遇上那样的事,相公被流犯了,她要带一个孩子和一个疯了的娘独自支撑着过日子,那么苦,她却一点也不害怕,没有想过要向谁求助,毅然就带着孩子和疯母回清溪村去了。
纪芷蕙想,如果自己能不那么依赖别人,自己独立一点,她会不会就不是这样的处境。
从前靠她爹纪明养着,后来靠纪永成养着,呵呵……这辈子也就活该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