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完家后,晚饭是在纪芷蕙家中吃的。
三叔和三婶并不在席中,他们昨天已经回清溪村去了。
偌大的曲阳县已经无他们的容身之处,他们的女儿纪芷晴没了之后,什么荣华富贵,早就同他们无关了。
或许每年之余,还能得亲戚们相助一二。
席间碗筷相碰声音和吃东西的声音不断,满桌的好菜足够让人没工夫停下来说话。
纪永成吃了七八分饱,端着酒杯浅酌几口,道:“舅舅,你打算以后做什么营生?”
牛大武也吃得差不多了,喝了一口香茶,徐徐说来道:“我在衙门做了那么多年,也算见识过不少事。有大富大贵者落败的,也有穷困潦倒者一夜暴富的,不过依我看做人做事本本份份,日子才能过得安乐。”
“本本份份?”纪明早等着接牛大武的话,在他的面前牛大武能充什么脸面?他口气极为讽刺道:“一把年纪了,也太天真了吧?人弱被人欺,这个道理你怎么会不懂?”
纪明拿以前的例子来说:“还记得之前你冲撞一个贵人的事吗?当初要不是我出面帮你解决了这件事,你以为你还有命在这里说大话?”
“你——”牛大武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涨得一脸通红,他从前作为捕头总是有人给他面子的,没想到纪明如此说他。
“别你你你的,我就不爱听你这话。”纪明道:“男子汉大丈夫就是要干大事,说什么安乐就是福气的都是些怂蛋。”
江云霏看得直想远离,大伯这厚脸皮的扫人家面子,难道就不怕让人扫地出门?
“话不是这样说的,”一直很安静的牛婶突然道:“如果真要论起资格来,芷蕙她爹你是最没资格说这样的话的人,你是个什么情况,当我们大家都不知道?”
牛婶换了一口气继续道:“是,我们以前是受了你一些恩惠,我们也尽量在你落魄的时候帮你了,可你上来就一番瞧不起人,你瞧不起谁呢?我们家再怎么贫困,至少还有自己的屋子,还有自己的地。”
纪明板上了脸,怒得摔了手中的筷子:“这屋子不是我,你们家能有?你一个妇道人家,大老爷们说话,你插什么嘴。”
牛婶被纪明突然飙升的怒气值吓住了,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岳丈,这些银子是我自己努力赚来的,不是您施舍的,请你弄清楚这点。”纪永成其实不大管纪明的这些破事,想着总归是芷蕙的亲爹,只要不要闹得太过分了,他能忍则忍,可如今纪明骂到他娘和舅舅的身上来,他就不能不坐视不管。
“没有我?你能赚到?”纪明拔高了声音,一双陷下去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纪永成。
“没有您,我一家恐怕活得更逍遥自在。”纪永成毫不退缩地跟纪明直视。
“好好……”纪明连道了几个好,鼓着掌道:“你现在了不得了,瞧不上我这个岳父了。”
纪明将目光转而看向纪芷蕙,说:“乖女儿,你呆在爹身边的时候,爹爹可曾亏待你?也可曾亏待了你的夫婿?如今你夫婿如此待你爹,你难道就没有话说?”
纪芷蕙急促说:“爹你自然待我极好。”
纪明发达后,虽说有亏丽姬这个正房,可对她这个女儿是有求必应,住在纪府的这一年,银子、衣裳、首饰什么都不缺。纪明更是尽心帮纪永成这个夫婿,怎能就因几句口角,就如此撕破脸面,互相伤害。
“相公。”纪芷蕙拉着纪永成说:“我爹他说话自然是过了些,可再如何,他也是我爹,你就不能看在我的份上,不要跟我爹计较?”
纪永成冷着脸不答,他也有自己的家人要护。
纪明讥讽地说道:“芷蕙啊,不是我说你,从前我就不看好他,你要死要活非要嫁他。你看看他如今是什么德行?你爹我没钱了,他就开始对我这个岳父大呼小叫。”
江云霏默默地放下茶杯,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听到纪明说这话,感觉膝盖上中了一箭,毕竟当初纪永成和纪芷蕙能在一起,也有她推波助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