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远清的爹，便是在这样一个严寒的冬日，得了一场重伤寒，久治不愈，去世了。
公爹的忌日年年都办得很隆重，李氏会做满桌公爹爱吃的菜，还会烧一些纸房子、书、画过去。
相公纪远清本忙着准别年末考试，因为公爹的忌日，也暂且搁下，与李氏一同准备。
江云霏别的不用做，只需要帮李氏摘菜、洗菜便可，从切菜到炒菜，李氏都是亲力亲为，就连那供奉的酒，也是李氏亲手酿制的米酒。
祭拜是在晚上，烧过东西后，一家人便一齐坐在堂屋用饭，同往常不同的是，多添了一双碗筷和一条凳子。
也不必伤感，只管一家人欢声笑语的说话，好让纪远清死去的爹感受一下家里的温馨。
李氏几大杯米酒下肚，脸色坨红，拉着江云霏和纪远清说起了往昔的事情。
“你们知道我跟你爹是怎么认识的吗？那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天，我去梅花镇赶集，我们一大群姑娘家呢，同你们爹就在梅花镇口碰见了，我还记得他那天穿着一身褐色衣裳，灰不溜秋的，可人长得好看，呵呵……那么多人，我一下就瞧见了他，好像是命中注定似的……”
李氏是真喝醉了，一下子说了许多跟公爹有关的事，说的时候，她的眼中流淌着怀念，更浓的是化不开的悲伤。
公爹没了的时候，正值壮年，夫妻俩感情也好，也无怪那么多年过去了，李氏一直不能忘怀。
“娘，你一定很爱很爱爹吧？”江云霏被李氏眼底流露出来的感情感染了，下意识问了句。
“是啊，很爱很爱，每次一想起他，心就跟揪住了一般疼。”李氏按了按心口，长叹一声气道：“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忘了他。”
江云霏一家沉浸在怀念纪远清爹的氛围中，全然没注意到悄然离开的庞大身影。
雷更夫怎么也没想到，竟会听到李氏说了这么一番实心实意的话，他不禁也想到了他那早亡的妻子。
雷更夫想送出去的金手镯，已经收回过一次了。
这一回，他又开始犹豫了，如今怀里的金手镯就像烫手山芋一样，给？还是不给呢？
纠结半日，想得脑袋都疼了，还是无法得出答案，雷更夫只能先将金手镯收着。
……
不下雨了，趁着离过年还有段时间，江云霏和纪芷柔又出去摆摊了。
许是来县里置办年货的人多了，她们卖面的生意好了不少，至于卖绝味的生意，依旧供不应求，甚至个个来买的食客都有怨言。
“可让我们好等，一连下了差不多一个月的雨，你们就当真一次都不来，怎的别家都开张着，就你家不开？可把我馋坏了。”
“是啊，等了许久，想买多点回去，还不让买。”
诸如此类的怨言颇多，江云霏和纪芷柔能说什么？只能陪着笑脸，把食客们哄好了。
食客们又哪里敢真的埋怨，如此美味只此一家，若是把老板得罪了，以后嘴巴就受罪啦。
一连十几天都放晴，江云霏和纪芷柔都有出摊，每天忙得团团转，荷包也日益鼓起来，两人花起钱来也开心大方，昨日买东家的翡翠簪子，今日买西家的上好香蜜胭脂粉，更别提过冬穿的衣裳，早就把家里的衣柜塞得满满的了。
江云霏的衣裳更是占了纪远清衣柜的大半。
“这件款式的衣裳你不都有一件淡粉色了吗？怎的还买？”纪芷柔不解地问。
江云霏笑得娇俏：“我觉得这件杏色的也好看呀，越看越喜欢，而且款式也不错穿着舒服，干脆把这个色也买了。”
“呵呵……”纪芷柔笑得开心道：“我也托了你的福，有那么多银子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什么叫托了我的福，我得谢谢你才是，要不是你帮我，我哪里能撑起这么大一个面摊来，而且做这样的生意麻烦事那么多，只有你愿意同我一起做了。”
“呵呵……”纪芷柔继续笑着，晓得江云霏是为宽自己的心。
两人回家去，把东西都放到纪芷柔家后，江云霏包了满怀的战利品回家去。
一进家门，江云霏就见着李氏闷闷不乐坐在门廊下的亭子里，她顿住脚步：“娘，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李氏扶着桌子起身，说：“晚饭想吃什么，娘给你做。”
“您真没事？”
“没事，我没事。”李氏嘴上这样说着，人却失魂落魄地走开。
江云霏回身看着李氏走远的身影，心中诧异：“这是怎么了？前些日子不还高高兴兴的吗？”
晚饭，因为冬日冷，又熬了汤，也是因为纪远清明日要年末考试，要喝点滋补的汤暖暖身子，免得染了风寒。
李氏炖了一大锅的鸡汤，他们一家三口根本喝不完。
江云霏边喝汤边觑李氏，发现李氏并没有要送鸡汤去雷大叔那里的意思，怎么？往日里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不都往雷大叔那里送吗？
这会儿不送了，难道是两人吵架了？
晚饭后，李氏径直去洗了碗，再把剩下的汤倒进瓦罐里，盖好了等明日早饭可以下面条。
还真不送了，看来是吵架了。江云霏如是想，觑一眼旁边看书的纪远清，他明日就要年末考试，还是别把这事同他说，扰乱了他的心思。
纪远清略在堂屋坐了坐，突然想起什么，人径直往楼上去，不一会儿便听得楼上纸张拂动的声音。
江云霏拿竹签挑了挑灯芯，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看着油盏里的火苗一跳一跳的，桌子下的火盆烧得火热，她整个人暖洋洋的，又吃得饱，突然就有些犯困了起来。
吱呀一声门响，李氏进屋来，把昏昏欲睡的江云霏叫醒了。
“就困了？”李氏道：“困了就去睡啊，冬日里早睡一点也好，反正坐着也冷。”
“让开门声一惊，反而不困了。”江云霏坐端正了，把有点冰凉的小手凑到桌子底下去，八仙桌用围布套着，里面的热气全留在里面，暖洋洋得跟夏天似的。
李氏寻来了瓜子，糖炒板栗，还有一小簸箕蜜桔，两人坐着边吃边闲谈，李氏道：“等明日远清年末考试考完，就要休沐了，我打算一家回清溪村，瞧瞧你公爹。这次他的忌日，因着远清要进学的事没回去，这休沐了有空闲，还是回去一趟才好。”
“好啊，”江云霏点头：“这么久没回去，我还挺怀念清溪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