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的多,出来的少,为什么血钠还是这么低呢?我想当时各科室的老师也都头疼、纠结在这一点上。”
吉翔看见墨教授和孙处长的表情,知道系统NPC肯定猜对了,心情顿时大好,继续用自己的话复述了系统NPC的解释。
“当我我想到生理生化科上的一道公式——浓度=溶质÷溶液”
“于是我发现问题所在。
临床用药补钠使总量增加了,结果血钠浓度还是降低了——原因只有一个,血管里的水多了,把钠稀释了。所以我估计24小时尿电解质的各项指标也都有改变,就是这里。”
听着吉翔的解释,孙处长的哈喇子不知不觉的流了出来,像是突发脑梗似的。
吉翔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懂,但是合在一起就不知道是啥意思。
“因为这患者调节体液平衡的激素出了问题,所以才导致一系列的症状。
综上判断,这是一种叫SIADH的疾病,又叫抗利尿激素分泌失调综合征。
尤其需要注意的一点事,抗利尿激素分泌失调综合征可能在严重感染患者中出现。
所以我的治疗方桉里决定采取略微冒险的用药,在静点白蛋白的同时利用速尿把体内多余的水利出去,连带其他被稀释的指标也回升了。”
“老师,我的答题思路汇报完毕。”
吉翔说完,气定神闲的站在众人面前,微微躬身,像极了做论文答辩。
会议室里安安静静,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
吉翔说对了么?
没人知道。
虽然无论是赵院长还是墨教授,甚至连孙处长都是临床出身,对临床的了解很通透。
但是吉翔的推论太过于深奥,哪怕他用通俗易懂的话讲出来大家也都听不懂。
也不是完全不懂,每个字都懂,抗利尿激素分泌失调综合征也多少明白一点,但……
估计只有内分泌的专家或是肾内的专家才能和这个预备役规培生聊几句吧。
这是哪里来的妖孽?!
光凭着猜就能猜到复杂的24小时电解质的报告!
这种检查什么很多基层医院的医生都没听说过。
赵院长心里略有沮丧,要是自己儿子能站在面前说出这些话该有多好。
虽然各种羡慕嫉妒的情绪夹杂在一起有些复杂难言,但赵院长没失态。
他缓缓站起来,走到吉翔身边轻轻拍了一下宽厚的肩膀。
“小伙子,附二院欢迎你。”
“谢谢。”
“以后好好努力!”
说完,赵院长离开会议室。
孙处长遏制住内心的惊讶,追着赵院长跑出去。
只是他太匆忙,一不小心撞到桌子上,被带了一个趔趄。
幸亏孙处长反应机敏,双手拄地,没以头抢地。但这一刹那,他像极一条狗似的连滚带爬的跑出会议室。
墨教授没嘲笑孙处长,哪怕他的表现再怎么失措也没引起墨教授的注意,他的目光复杂无比看着吉翔。
“墨教授,我还有技能考试。”吉翔略有遗憾的说道。
吉翔也恨不得马上跟着墨教授去做手术,考试考的再好,系统也不会给任何奖励。
而做手术却不一样,做一台就有一台手术的积累。
无论是手法、经验还是系统给予的奖励,对吉翔来讲都是实实在在的。
“技能考试谁是主考官?”墨教授问道。
“骨科的邓教授。”
“我给他打电话。”墨教授道,“跟我去做手术。手术都能做,还考个劳什子的技能。”
吉翔不知道行不行,看了眼医务处的小科员。
“老邓,我,墨成规。”墨教授已经把电话拨打出去,“你今天负责规培的技能考试?”
“怎么了老墨?”电话对面的邓教授问道。
“我今天有32台门诊手术,正好抓住一个规培的新生帮我。”墨教授笑呵呵的说道,“他的水平不错,你要是想看操作,来门诊手术室。”
“这样不好吧,其他……”
“这不是放假了么。”墨教授打断对方的话,“学校的孩子们切皮包的都赶着这时候来,呜呜泱泱的,手术实在做不完。”
“可……”
“上次你半夜找我来帮忙,说请我喝酒,到现在也没信儿。这事儿你帮我把,今天下班别走,我请你。”
电话对面的那位已经放弃抵抗。
本身规培生考试也就那么回事,有墨教授强力推动,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请了假。”墨教授挂断电话,看着科教处的小科员。
小科员的嘴唇动了动,没敢反驳。
不光是附二院,几乎所有的外科带组教授在社会上都有些门路,如果不是上级领导安排,机关里没人想平白得罪他们。
结一份善缘,谁知道自己啥时候肾里面出一颗结石要求到墨教授。
只是规培考试而已。
墨教授带着吉翔离开办公楼,这时候的墨教授没了之前咄咄逼人的架势,而是慎重的问道,“小吉医生,那道病例分析……”
“墨老师,我实习的时候正好和我代教老师遇到了一个类似的患者。”吉翔说谎的时候脸一点都不红,很坦然,就像是真的一样。
这也太巧了吧!
可墨教授只用了0.1秒就接受了吉翔的解释。
这是最合情合理的可能,没有其他可能性。
那个病例当年有多棘手,墨教授也有耳闻。
酒桌上,他听骨科的邓教授说了无数次,每次邓朝洪都说的口水四溅、得意洋洋。
万万没想到竟然被一个小规培生给“轻易”解决。
不对!
墨成规想到这道题,想到邓朝洪,想到赵院长,一条线已经被理顺。
估计是赵院长要安排他儿子去骨科,由邓朝洪带,以后就留在骨科。这事儿孙处长有所耳闻,所以就在考试中选了邓朝洪最得意的病例之一当做考试题。
虽然没啥用,但也不能说是画蛇添足,墨成规对机关的人有这些小心思没什么意外。
他不喜欢,却也不反对。
“小吉医生,今儿你先看两眼,别着急上手,咱们做缝合器下皮包环切术。”
“墨老师。”
“嗯?”
“我最开始学的就是缝合器下的皮包手术。”吉翔解释道。
“……”
“相对于手工缝合,我对器械更熟悉。”吉翔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
墨教授怔住。
这是一个规培生应该说的话么?
“墨老师,我有一件事不理解,想请教一下您。”
“你说。”墨教授饶有兴致的看了吉翔一眼。
用器械切皮包,手术更简单,他相信吉翔说的是真的。要是这样的话,那可真是打瞌睡的时候有人送枕头。
“为什么前两天做的手工缝合,今天要做器械手术呢?”吉翔问道。
“呵呵。”墨教授听到吉翔的问题后长出了一口气。
这个问题证明吉翔只是一个天赋超群的菜鸟,而不是传说中穿越的老妖怪。
“小吉医生,你知道医生的编制么?”
“知道一点,咱附二院的医生应该是事业编。”吉翔含湖回答道。
“对,也不对。”墨教授也不卖关子,一边走一边和吉翔解释,“事业编很久没有了,退休一个没一个,现在绝大多数都走的第三方外包。”
“外包?”
“省钱啊。”墨教授讥笑,“不说这个,咱说事业编。事业编分四类,其他不讲,医院的医生属于差额拨款事业编。”
“差额事业编制,是事业编制的一种,由财政进行差额拨款,待遇和收入在一定程度上挂钩,比如说医院和部分景点等。”
“可是你知道么,拨款……哈哈哈。”
说着,墨教授哈哈大笑。
吉翔不知道他笑什么,有些疑惑。
“国家规定是规定,真落到附二院的差额拨款只有18-23%。”
“这么少。”
“这还不算。”墨教授道,“前几年的公共卫生防疫事件,市里、省里没动医保,而是问各家医院要求垫付款,到现在也没还。”
“……”
“欠了咱附二院两亿二,其他几家类似的医院大概也是这个数。”
吉翔沉默,墨教授说的东西自己不太懂。
“为什么不动医保,因为医保没钱。吻合器一个1680,或是全额,或是80%报销。只是切个皮包,花这么多,医保部门肯定不干。”
“哦,那就不做。”吉翔道。
“没那么简单。”墨教授笑了笑,“老百姓都知道报销的事儿,这可不是咱说了算的。可报销多了医保不给咱结算,多余的钱要院里面出,院里面会从科室扣钱。”
“咱的确是治病救人,偶尔遇到穷困患者也可以帮一把。但就挣那么三瓜俩枣,还要填补回去……”
这么复杂,吉翔觉得脑子有点疼。
墨教授说的事儿和自己知道的医疗好像不是一回事,吉翔瞬间把这些事儿当成无用信息抛诸脑后。
“大家都想当好人,拿好处,医生、医院被夹在中间,很难做人。”墨教授道。
“那今天的缝合器手术怎么还这么多。”吉翔问道。
“患者不干啊,现在咨询这么发达,总不能跟患者说我们不会吧。”墨教授有些无奈的摊了摊手。
“再说咱不做其他医院也做,要是不做的话到最后没饭吃。用手工缝合中和一下,咱属于夹缝做人,带着镣铐跳舞。”
“墨老师,我听说器械的利润很丰厚。”
“那是集采前,集采后没啥钱。”墨教授很平澹的说道。
“您……”
吉翔想起墨教授抽的烟。
“挣钱去私立医院,那面做手术才叫挣钱。”墨教授没有像王大校一样喜形于色,而是平静的说道,“不过你年轻,别着急,先把手术练好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