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你忘记了我们两个。”高瓒把玩着手中的匕首，向着这边缓慢走来。
他身后不远处，江黎捂着胸口，拖着沉重的身体缓步跟上。
“船长！前辈！”李辰光喜形于色，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跑到高瓒的身后。
“去看一下江黎，他现在状态很不好。”高瓒低声对李辰光说。
“哦……好！”李辰光点点头，走到后面扶住江黎。
“前辈，你感觉怎么样？”
“还行吧……”江黎不停喘着大气，“还死不了。”
江黎的身体状况他自己清楚，虽然现在还能硬撑，但是再耗下去的话恐怕就不行了，他开始怀疑自己留下来的意义，不仅没帮上什么忙，难道还要变成拖后腿的那个吗？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们会出来的，那个嚣张的音妖也不怎么样嘛，智商低下，这么明显的调虎离山都看不出来。”李辰光对着音妖做了一个吐舌头的鬼脸。
“调虎离山？”音妖感到很疑惑，“那是什么？”
“你才刚出生，当然不知道了。”高瓒的嘴角露出一抹笑容，“那是我们人类世界的灿烂文化啊！你这个混蛋！”
“我不懂你们的所谓文化。”音妖拔出了插在手掌上的匕首，扔在雪中，“我只知道你们真的把我惹怒了。”
暴风雪又开始呼啸起来，寒风吹在他们身上，冰冷无比。
“相同意思的话，你已经说了很多遍了，你不觉得你太啰嗦了吗？”高瓒摆出了架势。
江黎轻轻挣脱了李辰光扶着他的手，默默走到高瓒的旁边。
“前辈！”李辰光在他身后呼喊。
可江黎没有回应，只是转过头微微笑了一下。
“船长，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只管一往无前地冲上去！”江黎说的异常坚决。
“那我就拼尽全力了。”高瓒盯着不远处的音妖，紧皱的眉头里释放出杀意。
他慢慢降低重心，左脚后退右脚在前，身体前倾几乎与地面平行，右手放在左边的腰间握住匕首。短小的匕首上幽光延长成刀身，俨然一把长刀。
那是拔刀术的姿势，极致的速度，极致的锋利！
高瓒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彷佛与天地融合。
突然他双脚一蹬，如炮弹一般发射出去，速度快到肉眼难以跟上。
音妖见状并没有慌张，他高举着双手，他的周围风雪更加勐烈，凭肉眼已经完全看不见他的身影。
高瓒并没有停下，他的脑海中回想着江黎刚才说的话，不管发生什么，只管一往无前！
江黎深吸一口气，将气息凝聚丹田，他紧握右拳，一跃而起，向着风雪汇聚的方向果断出拳。
强烈的冲击伴随着剧烈的轰鸣，将高瓒前方的风雪冲散，风雪飘散在空中，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把它们和高瓒前进的道路隔开。
音妖瞪大了自己圆形的白色双眼，彷佛不敢相信这一切，他的音术被江黎以绝对的蛮力破坏了，现在他正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他想闪躲，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高瓒从音妖面前穿过，幽光形成的刀身映出幽蓝的刀光，砍穿了音妖的脖子。
音妖的表情凝固住了，他感觉头的位置发生移动，他的眼中，世界开始旋转颠倒。
他的头被砍了下来，旋转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我……我……”话还没有说完，音妖分开的头和身体化作两团黑雾消散开来。
他死了。
高瓒缓缓站直了身子，呼出一口气，完成了最后一个纳刀的动作。
“太……太好了！”后知后觉的李辰光振臂欢呼。
江黎无力地瘫坐在雪中，轻轻地笑了。刚才那是高瓒堵上全部的一击，江黎也一样。
如果最后的攻击没能击败音妖，或许他们三个就到此为止了。但他们赢了，赢得非常漂亮！
风雪逐渐停了下来，阳光重新洒满了这座北纬85度的无名小岛。从今天起，这里成了很多人永远的家，他们将在这里长眠。
………………
不久后，被掩埋的地宫口前，高瓒带着众人重新返回了这里。
每个人都低着头默哀，空气中的气氛很沉重。
他们只能以这种方式缅怀逝者，地宫在山下，他们没有办法把山移开再把逝者的遗体带回去。
有的人声泪俱下，被埋葬在地宫里的有他们多年的朋友又或者是亲人。
有的人表情充满了尊敬，他们跟逝者或许不熟，但仍然对他们致以最大的敬意。
“你们是英雄。”高瓒低声说，“怪我这个船长无能，救不了你们……”
高瓒拿出了一壶酒，缓缓地倒在地上，酒水由上直下流落在岩石的地面上，溅起四散的水花。
“生者未亡，逝者不朽！”他率先高喊。
“生者未亡，逝者不朽！”所有的人齐声呼喊，声音回荡在山间，经久未散。
………………
极星号开动了，向着南方，他们来的方向。
何雨晴站在甲板的围栏边，呆呆地望着小岛上的那栋小房子，她在那里生活了太久，已经快忘了外面的样子了。
她抱着一个相框，紧贴在怀里，那是她已逝丈夫的照片。
音妖已经死了，她也没有理由再待在这里，终于要离开这里的时候，多少有些不舍，和丈夫的一幕幕又重新在脑海里浮现。
何雨晴突然想起来曾经看过的一本叫做上海堡垒的书中说：所谓离别，大概就是这样的吧？往日的阳光，风和雨露，那些画面都像电影一样闪动，你想要放弃和想要忘记的，一切都重新变得那么美丽。
何雨晴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多少能理解那本书的作者在写下这句令人惊叹的句子时，想要表达的感情了。
“要回去了，是不是忽然有点舍不得？”江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何雨晴的左边。
“你什么时候来的？”何雨晴很惊讶。
“来很久了。”江黎伸了个懒腰，“看你好像很出神就没有说话。”
“对啊，你一直看着岛上的方向，我们两个来了你都没有一点反应。”李辰光的声音在右边响起。
“不好意思……”何雨晴尴尬地笑了笑，“看得是有点出神了，没注意到你们。”
“雨晴姐在这待了很久了吧？”江黎也望向视野中越来越小的岛屿。
“我都有点记不清到底待了多少年了。”何雨晴澹澹地说，“那时候我和我丈夫一起来到了这里，没想到一待就是这么久，外面的世界变成什么样了？”
“外面的世界……”江黎摸着下巴微微思索。
“我来说我来说。”李辰光一把抢过话茬，“外面的世界很漂亮的，科技进展迅速，生活越来越方便，还有啊……”
何雨晴微微笑着，静静听着李辰光口中斑斓无比的世界。这个世界跟她想象中已经不太一样，可还是原来那个美丽的世界。
“听起来我需要适应一下。”
“你会很快适应的，美国队长被冰封了几十年，不也很快适应了嘛？”江黎开起了玩笑。
“你是说我是老古董嘛？”何雨晴歪头看着江黎，表情严肃。
“没有没有，当然不是。”江黎连忙摆手解释，“我只是想说雨晴姐是很厉害的人！”
“对对对！”李辰光也帮着江黎说话，“前辈当然没有那个意思了。”
何雨晴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们着急的样子还真可爱。”
“有……有嘛？”
这回轮到江黎和李辰光不好意思了，他们挠着头，略感尴尬地笑着。
“好了孩子们，我们回去吧。”何雨晴笑着穿过甲板，朝着舱门走去。
江黎和李辰光相视一笑，跟在了何雨晴身后。
现在正值中秋佳节，本应该是一派团圆祥和的氛围，可船舱里的气氛多少有点忧伤。
有人在某个地方独自喝着闷酒，有人待在无人的地方发呆。
何雨晴看着他们，想到了两年前的自己。
那时候的她刚刚失去丈夫，整天沉浸在痛苦中，以泪洗面，她恨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她曾经救了万千痛病缠身之人，却救不了自己最亲最爱之人。
于是当时的她决定一个人留在岛上，留下来找出那个怪病的原因，直到如今。
和江黎李辰光分开后，何雨晴回到了给她安排的房间，房间里的布置和她在岛上房间的布置很相似。
看来这群人还真是粗中有细啊。何雨晴默默地想着，环顾着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床头柜上摆放着一瓶水仙花，和岛上房子里的一模一样。
那是她丈夫最喜欢的花。
何雨晴稍微有点愣了，他伸出手去，轻抚水仙花的叶子。它那么的安静，像是沉沉地睡着了。
她把怀中的相框摆放在另一边的床头。照片里的男人穿着厚厚的衣服，在冰天雪地的背景里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换上了那身青绿色的旗袍，把头发盘了起来用发簪固定，知性而优雅。
她喜欢复古，但也喜欢新的事物，现在她准备好了，要以一个全新的、最美的姿态去迎接全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