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到了自治区,工作难做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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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帝笑道:“好你个孙招远,事到如今,还想着要将害你之人拉下马。”

孙招远叩头道:“圣上请勿多想,臣乃是全心为社稷着想,并无他念。”

炎帝道:“只是你所奏,确是一个良计。”

那夜,姚云贵等人也在姚云贵府上庆贺孙招远终于被他们扳倒下狱。几人都喝了许多,酒席之上,气氛尤其兴高采烈。

姚云贵道:“还是蒋胜蒋大人高明,不愧是刑事案件行家里手,艺高人胆大,终于将这孙招远扳倒,来来来,众位大人举杯,共同庆贺云溪州来的这瘟神巡抚终于就此落马。”

各个人等都又将碗中之酒尽皆喝尽。

蒋胜道:“我只是按照姚大人计策行事,所有重大关节,都是姚大人主意,来来来,众位,我们还是要举杯共谢姚大人,若不是姚大人,不仅孙招远扳不倒,更怕孙招远让我们往后日子难过。”

各个人等又敬了姚云贵一杯。

众人直到半夜方才散了。

待得第二日,又听太监前来公衙宣各个官员前往庐阳宫面见圣上炎帝。姚云贵等人心知定是炎帝要宣布如何处置孙招远,想来孙招远难逃,便笑意吟吟前去庐阳宫面见炎帝。

待得到了,炎帝旨意却让各个人等皆颇感意外,只听王公公拿出圣旨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罪臣孙招远,承蒙朕厚恩,选拔任用,到这云溪州任巡抚,却不好生报答朕之恩情,止住这州贪污偷盗之风,却包庇督银道员王道宽,纵容他违法偷盗库银之事,深孚朕厚望,论罪,本该将孙招远革职查问,流放长留州极寒之地,可孙招远也是有功之臣,收复建州,揭露谋逆乱臣,增加云溪州税赋,哪件功劳,都是个不世之功,若是就此将此人革职,不免对不起其立下的汗马功劳。朕思来想去,这孙招远朕是定要惩处的,就罚他降品级为四品,赴任长留州静冰府任知府,也算是戴罪流放长留州。那王道宽偷盗库银,数额极大,人神共愤,虽说人已身死,但罪责仍在,朕便判处罚没家产,家眷也流放长留州。天下督银道员,都以王道宽为戒,若是被朕知晓有不法之事,定不轻饶。至于江源云,明知王道宽做的事情罪大恶极,不想着报官查处,却想着与王道宽一起同流合污,赚取利息,想来江家所有家产都是靠这种罪事营生方才积累了万贯家产,朕也不再深查江源云,但需按照律法从严处置,现金朕便判处江源云监禁十五年,所有家产全部充公。钦此。’”

炎帝等到王公公宣完圣旨,问道:“各位大人,这个事项如此处置,可有任何意见?”

姚云贵等人虽觉没有将孙招远革职查问,有些差强人意,但孙招远确是功勋卓著,想来只凭包庇渎职之罪,便一步到位将其革职,实属有些难,但因了此案,也将其调离了云溪州,且官品也从巡抚降到知府,也算是达到所愿,便皆跪地磕头道:“臣等认为,圣上此为无甚不妥。”

炎帝其实如此发问,也只是表个态度,他也是个听取意见的天子,但即使有意见,圣旨都宣完了,难道还要炎帝更改旨意吗?

炎帝道:“既然各位大人都无意见,此事便如此了结,此案就此结案,不再深究。现今这一州巡抚出了空缺,则必是要补缺的。这个事项,按照制度,应该由朕与众位京官大臣商议后再做定夺,但事情紧急,朕也不在京城,便拟了任命的奏折,王公公,第二份奏折,你继续宣与众位大人。”

王公公听完炎帝话语,立即拿出了第二份奏折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云溪州巡抚孙招远,因犯渎职包庇之罪,降级发往长留州任静冰府知府。云溪州圣学使谭家兴,人品忠义,为官有道,学识出众,历年在吏部考核,都排名前列,是个才干之人,朕便下旨云溪州巡抚之缺由谭家兴升任。云溪州布政使姚云贵,治理云溪州多年,政绩卓越,按照资历排序,也该升任巡抚之职,朕翻阅全国官员名册,只有长留州巡抚之位暂时空缺,朕便下旨长留州巡抚之位由姚云贵升任。听闻岳县县令杨志远,任上克忠职守,遵章守法,治理县镇依法依章,有理有据,此等人才,最适合置办私塾,监督考学,朕便下旨云溪州圣学使之缺由杨志远升任。云溪州布政使之职,待得朕回京后,由吏部带头考核,若有恰当人选,再行补缺。钦此。‘’”

姚云贵等人皆是惊慌失措,措手不及。此时局面,这皇帝已然带了几万兵马,驻扎此处,赵世伦又已然将路阳府大营悉数握在手中,再加上马如山还在云溪州,也可把控军营,若是想抗旨不尊,必然死于非命,毫无胜算。

姚云贵、姜超、蒋胜、龙津等人面面相觑,还在思索如何应答,炎帝看了这个情形,喝了一声:“你们这些大臣,怎还不谢恩?难道是想抗旨不尊?”

姚云贵等人立时跪在地上,道:“谢主隆恩。”

炎帝道:“长留州离云溪州距离太远,明日起姚大人就请赶路,尽快赶到长留州将那个州府事务悉数办好,若是办好了,朕自然重重有赏。”

姚云贵心有不甘又不敢表露,道:“遵旨。”

炎帝安排了护送兵士,分别护送姚云贵及孙招远上路长留州,也将金飞、姜富贵调令送到华庭府,让两人陪孙招远一起赶路。待得一切打点完毕,便由兵士护送回京。

孙招远将所有家当细软全部搜出,打点完毕,对着坐在屋中的余音乔道:“乔乔,此去长留州,路程太远,且听闻长留州,极寒极冷,且那地州民,都是聂耳族血统正脉,许多被流放的罪人,都被他们羞辱欺凌,即使是官员,若不是聂耳族本族,也会惨遭排挤,你还是等我禀书我父母,派人前来接你回永安州,你父母也在,能照料伺候你产子。不然这一路颠簸,只怕伤了胎气,更怕那长留州天寒地冻,你在那地感染重症风寒,那就大事不妙了。”

余音乔道:“相公莫要担心,算到今日,我也才身怀四月,还不到行动不便之时,路上我坐了马车跟着,这到抚州之路又宽又平,料得不算颠簸,等过了抚州,听闻那边一片坦途,更是路途顺畅,想来不会动这胎气。那极寒之地虽说冰冻难熬,但我若是里面穿了厚实棉衣,外面再裹着貂皮熊皮,那凛冽寒风也吹不进去,再说听闻长留州鹿茸最是暖身,我去了那边,天天将鹿茸滋补身体,回暖元神,屋子里面再让下人好生烧火取暖,定不会出半点差错。”

孙招远听了余音乔言语,深知余音乔性子,就不再劝她,派了下人去城内买了一辆极大的马车,上面铺了几层上好棉絮。便叫了金飞、姜富贵,带着下人,伙着炎帝派来保护他上任的一百兵士上路了。

上路之时,已然是过了霜降之日,路上天气越走越冷,待得过了抚州,但见那路上冰天雪地,那些兵士,分在余音乔马车周边,手扶着车往前挪动,生怕马车失控滑出。

直走了两月,才到了这长留州地界。但见这长留州,一片白雪茫茫,风呜咽吹过,寂静萧疏,走半日也见不到一个路人一个村落,偶尔有十几户人家住处的村落便就算个稀罕地方。起初孙招远下人并不知当地民风,偶尔渴了饿了,便去村民家中寻些水喝寻些肉吃,但那些村民一听他们是汉人,便劈头盖脸骂了出去,只有炎帝派去护送孙招远的聂耳族亲兵进去,那些村民才热情迎了进去,给吃给喝。

又走了几日,便到了这长留州静冰府。

孙招远想来,按照以往见过的州府惯例,他这一府知府,新官上任,到了属地,当地官兵都要前来地界迎接,但进了地界又行了许久,却不见一兵一官。

直走到这静冰府城外,也不见有接行之人。

余音乔有些不快,道:“这州府是何情形?为何都到城外了,还不见这一府官员?难不成真当相公是流放长留州的罪人了吗?”

孙招远道:“如此情形,我也不清楚到底为何。现今情况未知,先不要动怒,待去知府公衙看了,再做打算。”

于是便进了这静冰府城。

这静冰府城,虽是一个府城,更似一个县镇,东西不过一里,南北不过两里,城墙也就一人多高,城内处所稀稀落落,看这人烟稀少,甚是荒芜。

知府公衙在城内正中,到了门口,见得只是个破旧大院,门口歪斜挂着静冰府公衙几个大字的匾书。

门口小吏,看了一行人到来,赶紧来问:“你们是何人?来这知府公衙有何事情?”

姜富贵听了这话,骂道:“你是眼睛瞎了还是怎地?难道还没接到新任知府最近上任的公文?这是新任静冰府知府孙招远,你们里面谁管事的?快快出来迎接新来的知府大人。”

小吏并不以为意,道:“我还说是谁?原是新任的汉人知府到了,你们在门口等着,我这就叫了同知卓库耶大人出来。”

小吏进去待得一炷香时间后,才见一个大汉,外面裹了一层牛皮,头上戴个鹿皮帽子,睡眼惺忪出来,道:“谁是这新来的汉人知府?”

孙招远道:“正是本官,你便是这静冰府同知卓库耶?”

卓耶库道:“正是老子。”

姜富贵听了,大怒道:“你不过是个同知,竟敢自称老子,想来是不是活腻了?”

卓耶库上下打量姜富贵一番,藐笑道:“嘿哟,这个新来的汉人,叫什么名字?报上名来,我可不想和无名小卒干仗。不然人家还说我仗势欺人。”

姜富贵听了,道:“我便是前任云溪州华庭府同知姜富贵,受圣上所托,先到长留州,待得有了官缺,便会补缺。”

卓耶库道:“一个汉人官员在这长留州充什么大头?不要说你是什么什么州什么什么府同知,你便是长留州巡抚,若你是个汉人,你也管不到我,你可明白?我乃是正统血脉的大聂耳族子弟,这里,长留州,便是我大聂耳族发源之地,你们这些汉人,在这里只能是下人,不管你是什么官职,只要安心拿你俸禄就好,其余你不要管,也管不住。我大聂耳族人自有我大聂耳族治理此地的传统,用不着什么律法来套着。”

姜富贵听了,气得牙痒,道:“你们静冰府捕快何在?我这就叫了过来,将你捉住,好生掌嘴。”

卓耶库道:“嘿哟,你哪儿来的胆子敢要掌我的嘴?来人,来人。”

卓耶库一声喊,公衙中的官吏全部出来,问道:“卓大人,何事?”

卓耶库道:“这儿来了个人,要掌我的嘴。”

这些官吏大叫道:“这还了得,快把我们自家兄弟全部叫上。”

呼啦啦出去十几个人,过了不多时,四面八方涌来了千人,各个手提马刀,将孙招远等一行围在公衙内。

炎帝派来的护卫见状不妙,赶紧上去,用聂耳族土话道:“卓大人,都是自家兄弟,误会误会,不要动怒。”

卓耶库奇道:“怎么这汉人来这儿任官,还有聂耳族勇士护送?”

护卫道:“这孙招远大人乃是圣上最亲近的官员,就怕来了这长留州,不了解我们聂耳族民风,有了闪失,所以叫了我们护卫,消解误会。”

卓耶库道:“既然是大聂耳族天子器重之人,那今日这误会就此打住。”

说完,卓耶库便用土话对周边越聚越多的聂耳族人道:“都是误会,都是误会,你们快回家去。”

那些涌过来的人马,听了卓耶库的话,便前呼后拥,又都散开了。

孙招远道:“卓大哥,今日之事,确是误会,我初来此地,不知之前如何治理,还请卓大哥不吝赐教,好让我们不再发生今日这天大误会。”

卓耶库道:“既然你是圣上得意之人,虽是汉人,那也是我卓耶库半个兄弟,今日便有些好言好语要告知你。这长留州,乃是聂耳族故居,居民都是聂耳族人,只有那些犯了重罪流放之人乃是汉人。你们汉族官员,只能管汉人,聂耳族本族之事,你们勿要插手,如此便可相安无事。你也是朝廷官员,为我聂耳族做事办差,也不想闹出事故,大家脸面上都不好看。”

孙招远听完,沉吟半晌,道:“既然卓大哥说了这番忠言,我自然会小心谨慎,尽量不让双方难堪。”

卓耶库听完,心满意足道:“如此最好。来人,就带孙大人去他办差处所。”

来了个聂耳族小吏,道:“孙大人,请这边。”

卓耶库便回到他的办差处所,小吏带了孙招远到了知府大堂,便道:“孙大人,这就是知府大堂,这大堂内也有些汉人小吏,若是要驱使,便叫他们即可。”

说完便走了,只剩下六七个小吏在面前站着。

孙招远被气得头晕眼花,到了这静冰府,吃了同知一个下马威,一个官员来迎接的都没有,大堂也没有多少小吏可用,就连住处,这州府都未说给孙招远等安排,这么多人,这冰天雪地,又住在哪里?

孙招远按住内心愤恨,问下面汉人小吏道:“你们在这长留州任职多久?为何要跑到这冰天雪地做这个差事?”

为首的汉人小吏道:“回孙大人,小人乃是这知府大堂新任小吏首领,叫孔方形,我等乃是相邻抚州的小吏,因这长留州还是要留几个汉人来处置事情,所以被抚州发往这长留州,待得办差五年,就可会抚州继续办差。因气候相近,倒也是能够忍耐。”

孙招远道:“这长留州的汉人官员都被这州聂耳族人欺压如此吗?”

孔方形道:“孙大人今日所遇之事,都还算好的,有些汉人官员,刚到长留州,还以为这州府像汉人州府一般,唯官员之令为尊,与当地聂耳族人,发生冲突被打之事,也屡见不鲜。在这个地方,若是汉人官员还算好的,那些流放到这边的罪人,若是不小心得罪了聂耳族人,就算是被打死也没人出头。”

孙招远道:“朗朗乾坤,竟然有打死人不偿命之事?”

孔方形道:“这聂耳族民风本就如此,这族土人都留守长留州,不愿去温暖地方,所以并未完全开化,做事做人都是以家族为大,若是两个家族之间有了矛盾,先是聚在一起喝酒谈判,若是谈判不成,便要混在一起大打一架,若是输了,就要让步,所以即使是聂耳族自己人之间,也经常出些命案。”

孙招远道:“这种州府,律法不行,唯有武力大行其道,怎可治理?”

孔方形道:“孙大人也勿忧,这聂耳族,虽说崇尚武力,但也是能讲道理,若是他觉得你说得有理有据,也会听你服你,不然若是和他强来,定会激起武斗。”

孙招远道:“若是你这样说来,还是要和本地土族处好关系,方才能将静冰府政务处置妥当。”

孔方形笑道:“孙大人,在此处,莫要说汉人知府,就算是汉人巡抚,能够自保自处,已然是好的了,千万莫去想将政务处置妥当,这政务之事,千丝万缕,许多政令本就损害本地聂耳族利益,若是他们不尊政令,也不敢拿他们怎样,所以孙大人若要在此州府留有脸面,务必维护本地聂耳族大族脸面,如此这般,方能不伤和气。”

孙招远道:“长留州有几个大族?”

孔方形道:“这长留州有三大族,人数最众势力最大的,便是盘踞长留州公衙所在地雪离府的阿凡泰一族,阿凡泰是贵帝当年起兵之时,同生共死的异性兄弟,刚勇无比,接连斩杀了几十个大族头领,生生助贵帝将长留州方圆几千里土地尽皆收入囊中。贵帝征讨公孙前朝欲夺得天下之时,唯恐这长留州一地无人可治,若是出了谋反之事,自己便腹背受敌,便将阿凡泰留在长留州镇守。只是此人生性刚强,因与贵帝叔父起了冲突,一失手,便将贵帝叔父杀死。出了如此天大祸事,贵帝手下都请奏要将阿凡泰杀了以儆效尤,贵帝念在他对自己忠肝义胆,且功劳盖天,便免了他的死罪,将他革职为民。贵帝建立聂耳国,坐拥二十六州府,也无暇再顾及这天寒地冻的长留州,阿凡泰便仗着之前在长留州挣下的赫赫威名,网罗众多聂耳族勇士为他效命,又生了许多子嗣,开枝散叶,如今在这长留州属地,起码能调动两万聂耳族勇士,为这长留州第一土族。”

孙招远道:“原是贵帝昔日属下,此人我也曾在史书中读过,还以为是个作古之人,没想到还留在人世。”

孔方形道:“不止未死,阿凡泰身体还健朗异常,前段时日,还听人传闻,阿凡泰又生了个子嗣。”

孙招远笑道:“这阿凡泰,算来也是个六旬老汉,居然还能再生子嗣,也是天下奇闻。那第二是哪个土族?”

孔方形道:“这第二土族便是在长留州南边的风啸府的扎得耶一族,这扎得耶父亲在当年贵帝起兵吞并长留州全境之时,审时度势,率了部族投降了贵帝,所以得以保全,贵帝打下天下后,因与抚州相邻,常有汉人从抚州前来购置鹿茸,便全族悉数养了鹿茸贩卖,长留州鹿茸乃是稀世珍品,药效卓越,即使是将死之人,喝了鹿茸熬的药水,也会将气吊着不绝,由是扎得耶一族迅速壮大,传到扎得耶手中之时,这族已有族人一万有余。阿凡泰也知鹿茸贩卖利润极为丰厚,便也养了许多,但通往抚州的路被扎得耶悉数控住,但是其他族群要将鹿茸贩卖出长留州,扎得耶一族便会群起攻之,不然抚州那边鹿茸太多,价格将大跌。所以扎得耶一族乃是这长留州最富有一族,但因他们垄断了鹿茸买卖,也是最易受到围攻之族。”

孙招远道:“我也喝过长留州鹿茸熬的药水,喝完后确感身体强健,体内如有三味真火,精力不绝。且听闻这长留州鹿茸极为难得,价格极为昂贵。听你如此说来,这扎得耶一族想必身怀巨财。”

孔方形道:“若是在全国来说,这扎得耶手里财富,不值一提,想来家产不过几十万两。但长留州乃是个极贫穷州府,因土地贫瘠,冬季严寒,聂耳族人只有打猎及放牧为生,平常人家,锅碗陶瓷、棉被棉絮这些寻常之物,都是家中臻品,即使是阿凡泰这样的大族之家,能有些黄金首饰、玉器雕花都算是稀奇之物了。这么多年,若不是朝廷每年发了许多粮草驰援长留州,哪养得起这么多聂耳族民众。”

孙招远道:“这就奇了,锅碗陶瓷、棉被棉絮能值几个钱?从其他州府运到这长留州不就结了。”

孔方形道:“孙大人有所不知,长留州极大极广,人烟稀少,货物一路运来,车马不便,又赚不了钱财,所以极少有商贾会到此地贩卖货物。即使偶有商贾前来,所卖商品,售价极高,平常聂耳族人也买不起。”

孙招远道:“那朝廷也不想了法子,助这长留州聂耳族人一些财物?”

孔方形道:“聂耳族人也分上、中、下等,上、中族群都到了温暖地方州府,开枝散叶,譬如京城之内,就聚居了几十万聂耳族人,留在长留州的,都是聂耳族中的下等族群,或是那些贵帝起兵之时,反抗贵帝的族群,所以当今朝廷对长留州内的聂耳族群,又要帮衬,又不会帮衬得十分妥当,譬如粮草管够,不会让聂耳族人饿死野外,但其余用的玩的,朝廷一概不管。”

孙招远道:“想不到寻常百姓家中寻常物件,到了异地,便是奇物,非得大族家中才有,也是真正稀奇。那第三是哪个大族?”

孔方形道:“这第三大族,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孙招远道:“依你之意,这第三大族便在这静冰府?”

孔方形道:“正是,而且这族长不是别人,正是这同知卓耶库。”

孙招远道:“这土族族长还能入仕做官?”

孔方形道:“这卓耶库,不同常人,只因他攀上了朝中重臣萨图卢的关系,所以能入仕做官。萨图卢少年之时,差点冻死野外,幸得卓耶库父亲路过,将其救下,所以萨图卢便拜了卓耶库父亲做义父,与这卓耶库便成了干兄弟。这萨图卢在朝廷中,官越做越大,给卓耶库的支持就越来越多。待得萨图卢在朝中做了这首辅大臣,朝廷的辎重粮草,金银细软,只要到了长留州的,卓耶库都能截留许多,所以卓耶库虽在三大家族中人数最少,但受到的朝廷钱粮支持最多。卓耶库又好酒色,所以经常出去巡游,若是看到哪个流放的汉人女子生得好看,就地宠幸,所以在汉人之中,名声最差。只是这些流放的汉人,自身难保,对于卓耶库犯下的罪责,也是有心无力。”

孙招远道:“怎么又是萨图卢?这萨图卢在各州各府都手眼通天,难道在这长留州也遮天蔽日,连他一个干弟弟也成了这三大族其中一族。”

孔方形道:“孙大人也不要过于惊讶,萨图卢在此地,也就留了卓耶库一个眼线,其余家族,各个都是飞扬跋扈,除了天子炎帝外,眼里容不下其他大员,这长留州又是个哪个大员都不重视的州府,所以也都是让这地聂耳族自治,派了许多汉人官员前来,不过就是做个样子,哪里管得了什么事情。”

孙招远道:“听你说完,看来这州府不是个好呆的地方。”

孔方形道:“若是官员自扫门前雪,凡是不管不问,倒也乐得自在,反正这州府民风便是不管何事,都自由家族做主,即使打架斗殴,死了几十个人,也不报官。所谓民不举官不究,既然没有人报官府事项,官员自然就睁眼闭眼,各个混骗过去,待得挣得了资历,自会调离长留州高就。”

孙招远又问道:“那长留州内就没有捕快军士了?”

孔方形道:“听闻长留州捕快军士加上也就千名,连将军、纠察使、刑督使、圣学使等官职都没有,州府之中,只有巡抚和布政使。而这静冰府,便只有知府和同知两个长官官位,捕快总计约十五人,由同知统一节制。”

孙招远笑道:“一府知府,连捕快都调动不了吗?”

孔方形道:“静冰府以前知府,都是天天浑水摸鱼,并不处置政务,所有事情,都交给卓耶库打点。”

孙招远沉吟半晌道:“此地情况我已知了。我这行一百多人,在哪儿住下较好?”

孔方形道:“这么多人,可不好办。城内也没有大的客栈,怕是住不下这么多人。”

孙招远道:“那如何是好?”

孔方形道:“不如先发了府内帐篷三十顶,前去城外驻扎,再让州府出钱在城外聂耳族人手中买块地,将这静冰府流放的犯人三百余人,悉数发往建造房屋,待得月余之后,想来就可以有住所了。”

孙招远道:“如此也好,你既然是这小吏头领,你便去安排妥当。”

孔方形便领着小吏去办差事了。

当夜孔方形便将三十顶兽皮帐篷用帐钉牢牢钉在泥中,吩咐小吏在街上买了许多兽皮,炭火,将这些打点妥帖,便安排孙招远等人住下,道:“孙大人,请勿见怪,这静冰府我已派了小吏前去买棉被棉絮,但家家户户都未见到,所以只有委屈各位,将就躺在兽皮之上,虽有些硬,但还算暖和,尚可将就休息。我也将家中棉被棉絮取出,供孙大人孙夫人铺床。”

孙招远等人就将就住下。孙招远因来的时候马车之中本来就带了许多棉絮,都取了出来放在帐篷中非她垫着,怕她晚上休息不好。

金飞、姜富贵两人行走江湖多时,有些时候甚至睡在野外,只要帐篷中有炭火取暖,就可将就住着。那些护卫士兵,也都是风里来火里去,睡在帐篷之中,也不在话下,不觉辛苦。

金飞、姜富贵二人待得帮孙招远安置好后,对孙招远道:“好弟弟,这些护卫兵士是圣上派了来送你上任的,待得一切安稳,是否就回圣上身边复命去了?”

孙招远道:“来之时,我问过护卫头领,等到了这长留州,他们待得我一切安稳后,便回京复命。”

金飞道:“此时情形,这护卫是万万不能回去的,他们本就是聂耳族,又是圣上身边侍卫,若是有他们相助,这州府之中才好处置打点关系,若是就我们几个,不要说管治这静冰府,就是要理清这府瓜葛,都怕是没人交代。”

孙招远道:“我也在想此事,若是他们回去,我等必然陷入被动,只是他们也是皇命在身,必要回去复命的。即使我现在修书陈请圣上将他们留下,想来路上来回也要一月有余才能得到圣上圣旨,他们怎么能等如此时日,如今此事,真要将他们留住,还是要想些法子。”

金飞道:“什么法子?”

孙招远道:“护卫乃是圣上派来护我周全的,若是我周全不保,这些护卫也回去复命不了。”

金飞道:“怎么才能周全不保,难道这卓耶库还敢真拿你怎样?”

孙招远道:“那卓耶库乃是这长留州第三大族,我又不是失了心智,硬要惹他。方才孔方形说道,这长留州有许多流放罪人,死于非命,若是我找了在流放罪犯中被聂耳族人打死的案子,仔细盘查,那些打死人的聂耳族人,自然要来找我,只要他们敢围了我,我的周全自然不保,那护卫自然不敢回去复命,我再给圣上上奏,说道此地办差,甚是凶险,若无圣上身边侍卫,只怕安危不保,想来圣上也会下旨将这些护卫留下供我驱使。”

金飞道:“这是个好法子,明日我就去打听一下,最近这静冰府发生的罪犯被欺辱致死的大案。”

孙招远道:“这静冰府内的流放罪犯,之前都无人管生管死,让他们自生自灭,现今有人要管他们,为他们做主,他们自然会好生待你。这些人等虽是罪犯,但人员不少,若是好生用起来,也是一股势力,哥哥和他们交往,务必不要摆出架子,要和他们打成一片,以结其心。到了要用之时,自然也会有用处。”

金飞道:“弟弟放心,别的不敢说,若是要说这交朋友,我和姜富贵都是一把好手,只要酒一喝,吹上些散牛,便成了朋友,以后有事,就好照应。”

孙招远道:“两位哥哥,行走江湖,自然是交朋友的好手,这事你们就多多上心,务必要找到在犯人之中影响恶劣的大案,如此做来,我们也好师出有名。”

金飞、姜富贵道:“弟弟放心。”说完拱手去了。

待得两人走了,帐篷中只剩下孙招远、余音乔两人。孙招远怕余音乔冷,又去加了一些炭火,让这帐篷更暖了一些。

孙招远道:“乔乔劳累了一日,快来炭火边取点暖。”

余音乔道:“相公,一路上我身上有些变化,可却有似是而非,越到了长留州,我越是觉得身子奇异。”

孙招远道:“这话说得可就奇了,为何到了长留州,越觉得身子奇异?”

余音乔道:“我看你们,都是越往长留州走,身上衣服越披越多,我却未觉这天气寒冷,反而觉得舒适异常,只是风有些大,所以披了貂皮熊皮抵御狂风,却并不是觉得身子寒冷,这空气中的寒气,反而觉得让我身子受用,体内燥气,到了这冰天雪地,反而全部压住,所以我觉得此事有些奇异。”

孙招远道:“想来是你身怀胎儿,身上肉多,所以寒气不易侵入,方在这寒冷地方如鱼得水。”

余音乔道:“起初我也是这样想来,只是前几日留宿之时,那个东家正巧有个孕妇,我和他摆谈过此事,她说本地之中,从未听说哪家妇人怀孕之后,不惧怕此地极寒。所以我想来怕只有我一个孤例。”

孙招远道:“你不是一路走来,都在用长留州鹿茸熬制药水,莫不是这鹿茸作用,让你不惧严寒。”

余音乔道:“想来只怕是这个原因。”

孙招远便伺候余音乔睡下。

孙招远、余音乔只是不知,这武斗星君自带的戾气煞气及三味真气,全被这长留州极寒压在体内,发散不了,正好与这极寒天气相抵,所以余音乔才能在此地如鱼得水,即使只穿一套衣裳,也不会有任何差池。

第二日,金飞、姜富贵两人就前去城外看管流放罪人之地。

流放罪人到了长留州,并不是关在牢狱,而是划了一片地方,让他们在这里牧羊牧牛,自生自灭。若是自行逃出,被抓现行,就会交由公衙处置,罪加一等,刑期加长。这静冰府让流放犯人放牧之地,称作走羊地。他们流放看管之地,虽然也算极大极阔,但也和当地聂耳族有许多往来,聂耳族人也经常驱赶自家牛羊前去此地吃草,所以也会闹出龌龊,乃至出了伤人伤命之事。

金飞、姜富贵二人到了这地,走了几日,方才将这地走遍,也找了许多流放之人,寻访冤事。其间见闻这流放之人惨状,方才知,为何流放乃是仅次于斩首的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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