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胜道:“银库烧掉十万两银票之事,所有州府大员皆知,要江源云银庄重新开出十万两,也是这州府大员共议执行的,王道宽存了几万两银票在江源云银庄,并前后多次前去找江源云要将银子取出,这些事情都找了钱庄掌柜小二问询清楚,证实无误。”
炎帝将两人言语反复琢磨,半晌才道:“那就只有王道宽说私吞他江源云银子是孙招远想出,及王道宽去找孙招远要银子这个事项只有江源云一人口供,并无其他人等可以作证是吗?”
蒋胜早就料到炎帝会如此询问,胸有成竹道:“这两个事项,也有证人证词。”
炎帝道:“什么样的证人证词?”
蒋胜道:“某日,公衙中一个看门小吏,侍奉孙招远至夜深,那夜孙招远忽然召了王道宽前来公衙,两人窃窃私语了半夜,那个小吏听了一些只言片语,说是孙招远威胁王道宽犯了什么死罪,那王道宽说要孝敬孙招远银两,不管何事都会助孙招远,然后王道宽又说什么要想办法毁了银库,当时这个小吏并不知他们两个打的什么主意,后来银庄失火,银票被烧,后来王道宽又被杀,方才觉得此事定与孙招远有干系。等到我找到他时,他害怕被孙招远灭口,所以就一五一十全部说了。这就可以作证王道宽和孙招远确是密谋放火烧了银库。”
炎帝听了,心中一沉,道:“还有什么证言证词没有?”
蒋胜道:“回禀圣上,其余证人证词便没有了,但这些所有证据证人全部放在一起,这便是形成铁证,想来孙招远是吞了银票,又恼怒王道宽去找他要银子,一怒之下,便将王道宽杀了。这便是此大案个中真相。”
炎帝道:“凭朕对孙招远的了解,孙招远不是个好财之人,怎会为了钱财杀人?”
蒋胜等的就是炎帝这句话,赶紧接过话头道:“孙招远此人善于伪装,蒙蔽了圣上双眼,所以圣上不知其为人好财,又内里险恶。江源云,将你所知再禀报圣上。”
江源云听了言语,早就将之前与姚云贵、蒋胜等人反复推考的供词说了出来:“罪人对孙招远好财之事最为了解。孙招远到了云溪州,核查资元府之时,获知罪人身怀巨富,在这云溪州置办了许多产业,所以托了姚云贵大人前来说辞,让罪人将全州府最赚钱的酒家客栈的产业,划了许多股头给他,他便拱手赚钱,因为怕小人账薄没做清楚,让他少赚钱财,他还天天派了他家孙夫人日日核对客栈酒家账薄,务必要让一厘一毫都归到他孙家门下。所以此人好财如此,做出为了钱财杀害王道宽之事,也是符合此人德行,在罪人看来,并不意外。”
炎帝听了这些供词,心中还在谋划。如何才能帮孙招远脱困,可无奈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无从助力,扭头看向孙招远,问道:“孙招远,他们说你杀了王道宽,你有何冤枉,若是有冤枉,朕自会为你做主,若是没有冤枉,朕也只有秉公执法,朕说过,你来了此州,必不能犯杀人放火的错事,不然朕也保你不住。”
孙招远刚才在下面仔细听了,一直在心内盘算如何将这栽赃诬陷的局破了,但蒋胜所言,大部分都是实情,若是不如实向炎帝坦白,此时便死在局中了,听到炎帝言语,跪地道:“圣上圣明,此事臣自然冤枉。今日既然都闹到了圣上面前,无论如何也要将事实如实道来,方能洗去臣身上冤屈。这事还要从永安州王有铭巡抚请求于我,要借云溪州钱粮前去平叛,臣便叫了王道宽到了公衙问询,他公事公办说道,只有户部下令,他才能将银两发到永安州,臣想来王道宽当这督银道员许多年生,难道这库银从来都没丢失过?臣便想前去查看库银存银,看能不能拿了王道宽短处,这样让他想了法子,帮臣完成王有铭所托。果然如臣所想,臣发现有些库银,银底没有朝廷库银拓印,证明王道宽定是从民间借了银子来银库充数,企图蒙混过关,偷天换日。臣便拿了这个短处,威胁王道宽想了办法,将银子发往永安州。那日晚间,王道宽来了州府公衙,与我商议如何才能将银子发往云溪州,我便许诺道,只要他将此事办了,我便不参他盗取库银之罪,他为了保命,便说他有法子毁了银库,只要银库毁了,按照朝廷律法,便可将库银发往永安州看管,如此便完成永安州王有铭所托。臣想来,也只有此法子,可帮了王有铭,便默许此事。过了几日,王道宽便烧了那银库,同时报来十万两银票同时被烧了。臣也着实被惊,想来定是那王道宽借了此事,想将之前那些偷盗账目,借口火烧一笔勾销,并不是臣想要私吞这些银子。结果姚大人作保说,只要这十万两银子真是火烧了,便可让江源云重新开了银票。姚大人此计臣也赞同,如此,便可将此事处置妥帖,任何人等都不拖下水。事情了却后,臣便没再过问这十万两银子的事情,将心思放在如何管治云溪州上面来。却不想,王道宽前几日被捕快报来,不知何故被人杀死,抛尸在山脚,臣也实在不知王道宽是如何死的,所以此事臣真是被冤枉之极,他死之事实在与臣无关,若是真像江源云如此推理想象,臣还可以推理想象,说是江源云记恨王道宽让他损失了十万两银子,派了杀手将王道宽杀了,以泄心中之恨。”
炎帝听完,大怒道:“好个大胆的孙招远,你真是反了。朕让你来治理云溪州,好生办差。你倒好,发现督银道员王道宽偷盗朝廷银两,你不是想着奉公执法,而是想着和王道宽同流合污,遮掩此事,只为完成王有铭所托之事,朕现今不管王道宽是不是你杀的,朕定要治你之罪。来人,将孙招远拿下,待朕想清楚,如何处置,再做定夺。”
来了两个侍卫便将孙招远带下了。孙招远被带下,并未向炎帝大喊冤枉。
这事想来确是他做错了,天子对于偷盗银库之事,自然愤怒至极,也是人之常情,若是没有事发,他炎帝也可睁眼闭眼,将此事放过,但现今被他孙招远自己承认,若是不好生惩处,炎帝如何管治天下,只怕全天下的巡抚都会伙着督银道员,私吞国家库银了。
孙招远其实方才已在心中将利弊权衡清楚,若是不将实话说清,他找不到任何为自己开罪的证据,若是做实了杀人之罪,定会被处斩,一命换一命。但若是将实话向炎帝讲清,自己又没参与偷盗库银之事,最多也就是渎职之罪,革职查问,按律也只是流放长留州,做个罪人,但至少还能保命。
孙招远被押到门口,炎帝又将人喊住,道:“孙招远,你可知朕心中对你期望厚爱,朕听闻你夫人已有身孕,本打算若是你生了男孩,便将皇后生下的长女,与你家子嗣认个娃娃亲,却不想,朕待你如此不薄,你却将王道宽如此贪赃枉法,无法无天的恶事都瞒着朕,你心中可还有一丝君臣之道。”
炎帝又痛骂了孙招远半天,只骂得口干舌燥,满脸通红,摔了屋中许多物件,才让侍卫押了他下去。
底下那些官员各个都不敢吭声,跪在地上,连喘息都小心谨慎,生怕此事触碰到炎帝霉头。
炎帝又摔了许多屋里的器皿,方才将恨意止住了。又过了良久,缓缓道:“孙招远之事,待朕明日想好如何处置,再下诏书。”
姚云贵一听,心中奇怪,若是按照刑事杀人之案,怎会下诏书,应是由云溪州公衙审理完毕后,再下审判文书,便道:“圣上圣明,这孙招远杀人案件,难不成由圣上亲自下诏书治罪吗?”
炎帝瞪了一眼姚云贵,吓得姚云贵赶紧又将头埋到地上。
炎帝咬了咬牙根,道:“他孙招远自己都将前因后果陈述在朕面前,和你们证词完全能对的上,他连助王道宽逃脱律法这种罪事都依法供认了,还能有假?”
姚云贵见炎帝怒气冲天,眼中生恨,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道:“臣不敢。”
炎帝又道:“你等退下。今日朕乏了,有事明日在奏。”
众人听了言语,全部退下。只留下炎帝坐在厅中,一言不发,看得王公公满脸焦急,心道若是炎帝气出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如何是好。炎帝要是死了,他王公公在炎帝身边办差这么久的年生,为了自保,也做了不少恶事,到那时,仇人纷纷找上门来,他也是个活不长的。
王公公待得瞅着时机,赶紧上前给炎帝递茶,道:“圣上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
炎帝那时,已然气消了,接过了茶杯,抿了一口,便起身离去。
姚云贵等人下来商议,蒋胜道:“今日圣上言语,听来想以渎职包庇罪名结案。”
姚云贵道:“只要将孙招远拉下马,留他一命也没甚大不了。这渎职包庇之罪,也是够他革职查问,流放长留州了。”
孙招远今日所遇之事,早有人报到余音乔那儿,余音乔赶往州府牢狱,前去探寻孙招远。狱卒见了余音乔来,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闯这州府牢狱?”
余音乔道:“我乃是孙招远孙巡抚的夫人,听闻圣上怪罪孙巡抚,将他下狱,我前来探望,还请高抬贵手,放我进去看望我家相公。”
虽说孙招远已然下狱,但世人都知,圣上对孙招远极为看重,说不定什么时候又官复原职也未可知,狱卒便不敢怠慢,道:“这州府牢狱,乃是一州司法利器,怕是不能让人随意出入。孙夫人,且先回去,待得蒋胜蒋大人同意了,小的才敢放夫人进去。不然若是蒋大人知道了,小的怕是要倒大霉。”
余音乔哪管这么许多,赶紧从身上掏出全部碎银,递给狱卒,道:“大哥莫要将我赶走,我知此事你极为难做,但里面关的还是这一州巡抚,圣上一日没有处置孙招远,他便一日是这州巡抚。我作为巡抚夫人,前往探视,自然是说得通的。这些银两,请大哥收下,还望大哥通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