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陛下,又何曾一如既往的,信任过罪妾?”清秋苦笑言,“其实罪妾一直都知道,自从那日我被山匪掳去,南阳王不顾一切拼死相救,我和他在山洞中困了一天一夜后,坊间就传闻我与南阳王有染,您虽然口口声声说,您不信,可后来还是暗中,对兰君来了场滴血认亲。”
“朕同你成亲多年,你却一直未有身孕,就和南阳王待了一夜,你不久便有了,朕起疑难道有错吗?”温政良气势汹汹的质疑。
“陛下没有错,陛下是天子,怎么可能会有错呢。”清秋自言自语般的说,“错的,是罪妾,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错……”
是她,当年没有看清局势,抱着曾经他的爱意,自以为清者自清,直到南阳王死的那一刻,她才幡然醒悟,原来过往种种,早已不负当初,明堂上那把冰冷的长椅,早已逐渐凉了少年的赤子之心。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便开始不可收拾的生根发芽,潜滋暗长,最后将他完全吞噬,夺了他的心遮了他的双目。
如果,她能早日明白,决绝同南阳王一干二净,或许他就不会落得个万箭穿心的下场。
都是她,害了那个一直默默,守候自己的人……
清秋泪目,一颗颗泪珠,从眼眶中滑出。
温政良走近她,双手放在了她肩上,说,“小秋,其实朕的心里,一直都有你位置,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只要你向我许诺忘了南阳王,朕还是可以像曾经那样疼爱你的。”温政良倾身想要拥住她。
清秋抬手抵在了他的胸膛上,冷漠疏离的说,“还记得陛下求娶时,您曾说会疼爱罪妾一辈子,可后来您带给我的,却只有疼。您说过此生身边只会有我一人,可后来您卧榻边酣睡的女子,越来越多。”
“朕是皇帝,一国天子,有些事朕不得不做,有些人朕不得不娶,你为何就不能大度一点呢?”温政良不能理解的说到。
清秋眼含泪珠,问,“那陛下娶罪妾时,是因为看中了,罪妾的大度吗?罪妾记得起初嫁给陛下时,您也不是天子……”
温政良一怔,过往种种涌上心头,他有些愧疚的说,“小秋,我们重新开始吧,把过去的都忘了,重新开始。”
“破碎的瓷器,怎么修都会有裂痕,忘掉过去,又如何重新开始?”如果过去都忘记了,那么她对他便只剩下怨恨和失望了。
温政良愤怒,道,“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肯忘掉南阳王,你口口声声说朕失约,那你又何尝不是只心属朕一人,如果不是因为如此,朕也不会去杀他,所以你根本没有资格怨朕,是你害死他的!”
“我知道……”
温政良抓着她的肩,摇着她说,“不,你不知道!你若知道,为何还要怨朕如此多年!”
“陛下当真全是因为罪妾,才要至南阳王于死地的吗?”清秋冷笑推开了他的手,“我知道,是我害了他,但我更知道,或许我在陛下心里很重要,但远远没有重要到能让您,为我弑兄。罪妾不过是您为了粉饰自己的嫉妒,所找的借口罢了,您嫉妒南阳王得民拥,您忌惮他会危及到您的位置,所以您非要除掉他不可,就算没有我,您也会杀了他。”
“放肆!南阳王是朕最亲近的人,朕同他一母所生,朕怎会是那样的人!”温政良反驳。
清秋苍凉的笑着,说,“陛下难道没有发现,自从您开始习权术起,您就开始变了,您看这世间,永远都只剩下了利益,人世间的温情,对你而言便如洪水猛兽,让你嗤之以鼻……”
“一派胡言!”温政良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可是他不愿承认,恼羞成怒的愤然甩袖离开。
房间又恢复了以往的死寂,清秋看着他离去的身影。
以前的温政良真的很好,他可以跨越千里来寻她,可以半夜三更为她跑遍大街买糖糕,可以为她升起三千明灯,为她采遍天盛繁花……
可是,这么好的他,怎么就变了呢?
那一个冰冷的长椅,怎么就把他变得暴躁易怒,变得疑心重重,变得会开始打她,骂她,羞辱她,变得宛如陌人。
十五才屏风后缓缓走出,她不知自己会看到听到这样的局面,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清秋开口苦涩的言,“你说,曾经那么相爱的人,怎就走到了相看两厌的地步,权利真的就那么重要吗?都说权术成就帝王,可我怎么觉得,权术成就的不是帝王,只是一个个被操纵了的傀儡罢了。”
十五若有所思的走在回去的路上,脑中一直想着刚刚清秋娘娘的话。
她想,真的会有帝王,因为嫉妒,而不惜除掉自己手下的忠臣吗?
而自己一直视为神巅的权术,当真会将一个人变成傀儡吗?
十五想不通,一边走,一边抬头望向了天,试图从当中寻得一丝答案……
转眼,到了孟盂节,各家官员的女眷,要随着贤仁前去烧香拜佛,为天盛祈福。
司徒流萤最讨厌这个节日,孟盂节实在是太无聊又太漫长,听主持讲佛经时,她总是忍不住打瞌睡。
好不容易才挨到了用斋饭的时辰,司徒流萤迫不及待的就跑出了佛堂。
用完斋饭后,闷了一天的司徒流萤,在后院散心透气。
“好累啊。”司徒流萤揉着发酸的脖子,这一天待的她是腰酸背痛。
旁边的婢女,说,“幸而也就一日,少夫人再忍忍吧。”
司徒流萤无奈的叹了声气。
然而,不凑巧的是,她遇上了长孙霏霏。
“多日不见,别来无恙,霏霏这厢有礼了。”长孙霏霏向她福了个身。
司徒流萤不想与她有多么交流,敷衍的回了个礼,转身便要走。
未想长孙霏霏笑道,“此处如此良辰美景,姐姐不多看看吗?”
司徒流萤脚步一顿,转身看向她,疑惑,“姐姐?”
“反正我都是要嫁入丞相府的,你早日习惯些也好。”长孙霏霏走上前,言。
司徒流萤不爽道,“陛下并没有答应你那日的请求,所以谁是你姐姐?佛门重地,还请郡主莫要胡言乱语。”
“陛下是没答应,但我也不会放弃萧然,我长孙霏霏喜欢的东西,向来得不到誓不罢休。”长孙霏霏开门见山的说,“其实我也不想唤你姐姐,你若是能够自行离开,那便是最好不过了,说实话你除了好看,其余的同萧然那是一点也不相配。 ”
“闭嘴!萧然也是你叫的吗?长孙霏霏你怎么那么不知廉耻!”司徒流萤火冒三丈。
“廉耻?”长孙霏霏掩面一笑,阴阳怪气的说,“那您可知这二字吗?说起来司徒姑娘,当真是好手段,一面同永安王暧昧不清,转身又嫁给了萧然哥哥,我呀当真是自叹不如。”
“贱人!”司徒流萤大发雷霆,上前就打了长孙霏霏一耳光,指着她怒骂着,“我才没有同永安王暧昧不清,我们清清白白,长孙霏霏你少在那血口喷人!”
长孙霏霏并没有还手,反而还意味不明的笑着,然后上前瞬间抽走了她发髻上的发簪。
“你干什么,把东西还给我!”司徒流萤怒斥道。
长孙霏霏指尖转着发簪,说,“这发簪,是萧然哥哥赠予你的吧?我偏不。”
“不要脸!”司徒流萤暴跳如雷,上前就跟她抢,两人顿时扭打在了一块,婢女上前分都分不开。
司徒流萤费了好大的劲,终于从长孙霏霏手中夺走了发簪,可叫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她拿到发簪的那一刻,长孙霏霏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然后向她方向一拽。
顷刻间,发簪刺入了,长孙霏霏的心窝处。
司徒流萤顿时就愣,目瞪口呆的看着长孙霏霏,长孙霏霏居然还朝她笑了笑。
而这时,贤仁带着其他官眷刚好看到这一幕,司徒流萤看到那些人,心里慌作一片,手忙脚乱的想要收回手。
可她的手却被长孙霏霏死拽着,最后长孙霏霏忽然又松了手,向后倾倒在了地上。
“司徒流萤,佛门重地,你竟敢行凶!”贤仁当即质问。
司徒流萤看着手上的血,疯狂的摇着头,说,“我没有,是她抓着我的手,我没有要伤她。”
“来人,将她给本宫拿下!”贤仁语气愤怒的命道。
司徒流萤被当场按住,紧接着在场的楚夫人和司徒夫人,也双双被擒。
很快此事便传入了温政良的耳中,而各个官员也都知晓了此事。
温政良大怒,扬言要彻查此事,绝不姑息。
“说,你为何要谋害郡主!”慎刑司的人审问着司徒流萤。
司徒流萤直言,“我没有谋害郡主,是她抓着我的手,往自己身上捅的!”
“一派胡言,照你这意思,郡主为何要伤自己?”慎刑司的人质疑。
司徒流萤无语道,“我怎么知道,她一开始就神经兮兮的。”
“人证,物证具在,你还不肯认?”
“我承认,簪子是我的。”司徒流萤辩解,“但我真的没有伤她,那些人看到的只是片面而已,又怎能够证明说我伤人!”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慎刑司盘问向长孙霏霏的婢女,“当时究竟发生了何事,你速速说来。”
长孙霏霏的婢女回,“当时我家郡主在后院赏花,没过多久司徒小姐便前来,郡主便主动上前于其行礼,没想到司徒小姐竟对郡主忽然大打出手,不论奴婢怎么拦都拦不住,她嘴里还振振有词,说要我家郡主去死。”
“你胡说!”司徒流萤气急败坏同自己婢女说,“你快告诉他她们,当时究竟是怎么样的!”
慎刑司的人看向了那婢女,言,“你,如实招来。”
那婢女跪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身体颤抖的战战兢兢说,“奴,奴婢什么也不知,奴婢只是见少夫人,拔簪刺向了郡主。”
“你说什么?”对于她的话,司徒流萤是始料不及,她上去就揪住了那婢女的衣襟大火的质问,“你瞎些说什么?你为什么要害我!”
婢女一直哭也不回答。
“大人。”取证的人从府上归来,说,“郡主的脸上,的确有一道掌印,而且有路过后院的人,确实听到司徒流萤辱骂郡主。”
“放肆!”慎刑司的人拍案而起,盱衡厉色斥道,“正堂之上,你竟当着本官的面,撒泼行凶,来人上拶刑!”
于是他们按住了司徒流萤,强行将她的十根手指放入竹夹之中,十指连心剧烈的疼痛顷刻席卷而来,痛得她哑口无言大汗淋漓。
“司徒流萤,本官最后一次问你,你招还是不招?”慎刑司质问。
司徒流萤唇色苍白,滴着血的十指剧烈颤抖,可她依旧固执的说,“我没有,伤长孙霏霏,是她自己把自己弄伤的!”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司徒流萤被打入天牢,而后就连司徒夫人和司徒大人也因教唆之罪,也一起被缉拿押入天牢。
司徒流萤不认罪,他们便掌司徒夫人的嘴,和用军棍和鞭子抽打司徒远。
撕心裂肺的痛呼声充斥着整个牢狱,二人被打的鲜血淋漓。
司徒流萤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崩溃至极跪在地上喊着,“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跟我父亲母亲没关系,你们放了他们,放了他们!!”
可慎刑司的人哪里会管她,司徒流萤无力的痛哭着。
楚家也受到了牵连,虽然没有被捕,但却也被囚于府中不得离开。
“我们楚家是造了什么孽,娶了这么个灾星。”楚夫人夜夜以泪洗面。
楚潇然想尽方法也无法离开府中,急的焦头烂额废寝忘食。
温玉言得知此事,便要去救司徒流萤,十五拦住他,说,“王爷,恕我直言,您不该趟这浑水,会引火烧身的。”
“我知道,但我无法对流萤置之不理,现在楚潇然被困,能救他的人只有我了。”温玉言道。
十五言,“其实王爷心里,一直都深爱着司徒小姐对吧,以至于不惜以身犯险。”
“不。”温玉言对她说,“十五,这世间可以让人为之赴汤蹈火的,不仅仅是儿女情爱,还有友情和亲情,倘若今日被押入天牢的,是十五的朋友,你也会选择置之不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