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定谋离开了皇宫,坐在马车中脸色极其不好,他抬手摸了下额头,看向指尖,指尖上全是血。
回太**后,一侍卫前来在他面前跪下,道,“启禀太子,属下已查清,那日做菜的人,她的身份和姓名都是伪造的,应该是沈轻舟无疑了。”
潇定谋没想到沈轻舟居然如此大胆,混到了自己眼皮子底下,他断定一定是她同爰爰说了什么话,故意去刺激她,才会导致爰爰早产了两月,才会让她在临死前,都要向自己说出那样决绝的话。
一定是她利用爰爰来报复自己。
“沈轻舟,我不会放过你,我一定要把你挫骨扬灰!”萧定谋疾首蹙额,顿时捏碎了手中的茶杯,多年积攒在心中的不满和怨恨,使她他现在就恨不得把沈轻舟找出来,撕碎她。
沈轻舟听婉兮说,萧定谋查出带自己进入皇宫的人是左慧语,虽然左慧语的父亲全力保她,但左慧语依旧被废除了太子妃之位,押入掖庭召狱十年不得出。
而沈轻舟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一日后,婉兮的婚期而至,她沐浴换上了嫁衣。
“轻舟。”婉兮忽问她,“好看吗?”
沈轻舟看了看,却并没有说什么,依旧那般冷漠。
婉兮失落的垂了垂眼眸。
她走到梳妆柜前,其他人为她梳发。
婉兮伸手从锦盒中拿出了一支簪子。
这簪子还是轻舟赠给她的。
那年春日宴上,它是场上的彩头,她不过是多看了几眼此簪。
她就问,“怎么,你喜欢吗?等着,我去给你赢来。”
她看着沈轻舟信心十足的走上了赛场,拿起来弓箭,将身边那些自诩箭术一绝的世家公子们一一击败。
然后拿过簪子回头对她笑着,她穿着男装扎着高高的马尾,发带在风中飘扬。
那时的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女子也能如此意气风发,光彩夺目。
“轻舟,你能帮我把它戴上吗?”婉兮回头同沈轻舟期许的说到。
沈轻舟迟疑了下,还是缓缓走了过来,拿过她手上的簪子,戴入了她的发间。
婉兮仰头看着她,忧伤又带着几分开心,轻轻一笑。
这一刻,她们好像又回到了曾经,可是曾经永远都只成为了曾经了……
不久,李府的接亲队而来,沈轻舟跟着其他侍女,低头随婉兮出阁。
李城牵着婉兮的手,满眼温柔的注视她,但婉兮的目光,却未有一刻落在过他的身上,她只觉得脚步越来越沉重。
等到了李府已是深夜,拜完堂后婉兮便被扶回了新房中。
她让其他侍女先下去,只留下了沈轻舟。
“现在,他们都忙着敬酒,你可以走了。”婉兮放下手中的合欢扇,同沈轻舟道。
沈轻舟点头,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婉兮又不忍道,“轻舟。”
沈轻舟脚步一听。
只听到婉兮言,“离开皇城吧,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沈轻舟回头看向她,只见她眼含泪光,目中明明满是不舍。
“婉兮。”很久没有同她说话的沈轻舟终于开了口,她同她道,“谢谢你帮我逃出来,还有我从未恨过你,我们就此别过……”
她拉开了门,果断的走了出去,看着她远去,婉兮情不自禁迈出了一步,但最终那一步又收了回来。
“轻舟……再见了……”
她摘下了发间的簪子,喃喃着,泪顺着脸颊滑于下颚,最终一滴滴落在了发簪之上……
“最近出个城真难,那些官爷连个粪桶都要仔细盘查,简直是丧心病狂。”
沈轻舟一面听着邻桌的抱怨,一面低着头吃着手中的面。
萧定谋发了疯似的搜寻皇城,几乎要将皇城翻了个底朝天,没了易容丹的沈轻舟如今已经寸步难行,她知道自己必须要立刻离开此地了。
“小二,结账。”她放下银子,起身离开面摊。
看着重兵把守的城门,沈轻舟只能去赌一把了。
正巧此时一商队,正要出城,她低着头紧跟其后,企图蒙混过关。
但很快她就被扣了下来。
“证呢?”官兵质问。
她拿出早已做好的伪证交给他。
官兵翻开看了眼,又道,把面纱摘了,给我们看看。
沈轻舟压低嗓音,说,“官爷,不是草民不给官爷看,是草民前些日染了天花,若是传给了官爷,这就不好了。”
“哪来那么多废话,快点摘!”官兵不耐烦的催促道。
沈轻舟抬手缓缓扶上了面纱,刚要扯时,她突然眼神一变,抽出了袖中的匕首刺伤了眼前官兵,然后拔腿就往外套。
“不好,是沈轻舟!”其他赶紧奔来围堵。
可就在这时,又忽然跑来了许多猪鸭牛羊,在哪横冲直撞,而主人家和过路的人四处乱窜,一旁的养蜂人甚至直接掀翻了手中的蜂箱,无数只蜜蜂四处乱发,场面顿时乱做一团。
沈轻舟突然感觉手臂被人一拽,下一刻自己便被拉入了一辆马车之中。
“不能让沈轻舟跑了!”萧定谋的人大喊着,可下一秒他就被一百姓压倒在了地上。
那百姓忙道歉道,“官爷对不住了官爷。”
“那你还不快起来!”萧定谋的兵怒吼着。
也不知行了多远马车才停下来,等她出马车时,才发现方才架车的居然是一群官兵。
“郡主,太子的人,暂时被我们的人堵着,追不上来,您赶紧走吧。”其中一官兵同沈轻舟说到。
沈轻舟才明白,原来刚才的那些意外,都是他们故意的。
“为什么要帮我?”沈轻舟不明白。
他们回,“我们也不想做如此冒险的事情 ,但谁让您是沈将军的遗孤,其实我们心里都很清楚,这些年漠北之所还能存在,都是沈将军的庇护,他守了我们这么多年,我们无法再眼睁睁的看着,沈将军在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也离世了。”
“你们不怕我,真的通敌卖国吗?”
他们笑了笑,豁达的说,“这个国,倘若没有沈将军,只怕早就覆灭了,倘若她的女儿真的送出了国,我们也毫无怨言。”
“因为我们都清楚,没有沈将军,连这些年的安稳日子,都不会有。”赶车的马夫道,“沈将军义薄云天,在我们所有人心中,这才是真正的大英雄,真正的君王!”
“那你们可愿随我一道推翻萧帝?”沈轻舟提议到。
几名士兵却摇了摇头,说,“我们是守城军,有自己的使命和职责,救您知是为了报答沈将军,于情我们不会阻止您推翻萧帝,但于理我们也不会背叛自己的君王。”
“遇乐郡主,保重。”他们向沈轻舟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去,给她留下了马车。
虽然他们没有同意和她联手,但沈轻舟还是很规矩的回礼,抱拳道,“多谢。”
目送他们远去后,沈轻舟卸下了马车,骑着马前往了枫歌城。
“那么多人居然让人从眼皮子底下跑了,你们这群废物!”萧定谋怒拍桌面。
底下的人瑟瑟发抖道,“本来我们是要抓到她的,可是有人帮她掩护,就……”
“谁,谁如此大胆,竟敢护着朝廷钦犯!”萧定谋火冒三丈。
下属回,“百姓。”
“把他们通通给本太子抓起来砍了!”萧定谋没想到沈轻舟,都这样了居然还要人会帮她,他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我倒要看看,还有谁敢帮她,让那些人知道,助沈轻舟就会是这个下场!”
“殿下,不可啊,那些可百姓,人数颇多,我们也没有确凿证据,来证明他们是故意要掩护沈轻舟的,若杀了他们,只怕会遭人非议。”
“殿下,请三思。”
一旁的太子少傅也同他说到。
萧定谋闭眼努力扼制自己的怒火,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她能去哪?
萧定谋起身走到了地图前,看着漠北江山,他想,自己的人已经遍布各城,她没有单刀匹马的杀进来,还冒死出城。
凭他对沈轻舟的了解,她绝对不会放弃复仇,而且她若是要还手,是从来不会让敌人轻易的败下,以她的性子从来都是要十倍奉还。
她盗走了布防图,所以她的目的,已经不是自己和父皇的命那么简单了,她的目的极有可能是整个漠北江山。
如果是这样,那她必须要招兵买马,但各城都已在他掌控之下,是不会有人会像她借兵同她谋反的,除了一处。
萧定谋的目光落在了地图,最边缘的一块上,上面写着——枫歌城。
那是沈酬勤的故乡,也是沈家军的起源地。
“你是何人,为何要见本将军?”一男子从府门出来,问向沈轻舟。
沈轻舟抱着骨盒转身看向他,抬手摘下了帷帽,道了句,“常伯伯,别来无恙。”
“郡主!”常义顿时惊喜万分,“原来是你啊,快请进!”
沈轻舟点头,跟随常义进了府。
“郡主,你,你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常义不解道。
枫歌城是漠北最为偏远的一座城,常义等人又奉命驻守于此,他又一门心思想去天盛救沈酬勤,所以多皇城之事一概不知。
而这时一名穿着军服的女子,兴高采烈的跑了进来。
“小舟!”她甚是高兴的说,“真的是你,他们说你来了,老娘还以为是唬人的呢!”
“胜男,要叫郡主,怎么没规没矩的。”常义训到。
“哎呀,小舟才不会在意这些的,我们是什么关系,您又不是不知道。”
常胜男是常义的大女儿,比沈轻舟长五岁,但同沈轻舟向来脚好,是她的挚友之一,二人儿时可没少闯祸,常被人笑言,说她俩是一对狐朋狗友。
常胜男的上头还有位哥哥,不过可惜在那次同天盛一战中,不幸落入敌圈被温慎言缉拿用以威胁常义,但其大公子宁死不屈,拔剑自刎在了两军之间,常义不惜失去右眼为代价,拼命才夺回了儿子的遗体。
沈轻舟低眸,看着怀中的骨盒,道,“常伯伯,我现在,已经不是什么遇乐郡主了……”
她现在,只是一个通敌叛国,盗取布防图的朝廷钦犯。
“为何?”常义不解其意。
沈轻舟便将近来发生的所有事一一讲给了常义他们听。
“岂有此理!”常义听完顿时极其愤怒,又失望说,“我们沈家军,个个如尽忠竭力,却竟然落得个如此下场。”
常义自嘲的笑了起来,“可笑我,还一直觉得,朝廷一定会想方设法,把大哥救回来,可结果却是他们要他的命。”
他的儿子,到死都还在以为,自己是为国捐躯,到死都不愿出卖这个国,但这个国却负了他。
他恍然大悟,也许那次大哥非叫他,带领着兄弟们撤回枫歌城,也许他就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我要杀萧定谋他们去!”常胜男扛着斧头怒不可遏的就要去。
沈轻舟当即拉住了她,说,“萧定谋父子,是定要死的,但不是现在,现在漠北大军都掌握在他们手中,若这样贸然前去,只会白白送死,我们死了,还有谁可以替我爹我娘,还有你大哥报仇呢?”
“郡主说的对,胜男我们要冷静。”常义忍着心中的悲痛,说,“什么事,都先让你沈伯伯和沈伯母,下葬了再说。”
常胜男缓缓看向了沈轻舟怀中的骨盒。
后来常义将这些事告知了沈家军其他人,以及枫歌城的百姓。
全军和全城百姓得知此消息,都哀痛悲愤不已,他们一道陪着沈轻舟,将沈酬勤夫妇隆重下葬。
“郡主。”常义将军令交给了沈轻舟,说,“从今日起,就由你来率领沈家军吧。”
“这不可!”沈轻舟忙拒到。
常义问,“有何不可?”
他言,“你是沈家长女,又师从白羽尘,一个军队必须得有一个好的将领,才能井然有序攻无不克,眼下沈将军和赵军师都没了,而我们只是一群会舞刀弄枪的粗人,对付萧定谋这种诡计多端之人,只能是你来。”
“我等愿誓死追随遇乐郡主!”
其他士兵纷纷朝沈轻舟跪下道。
沈轻舟叹气,说,“可我已经不是什么郡主了。”
“但在我们心中,您永远都是那个尊贵的 ,遇乐郡主。”周围的百姓也跪下向沈轻舟行参拜礼。
常义道,“轻舟,接下吧,这也是你父亲的意思。”
原来,在沈酬勤被抓前,他便告诉过常义,若有朝一日自己不幸身亡,就让沈轻舟来接替自己的位置。
沈轻舟一直以为,常说自己只是个女儿的父亲,对自己是个女子而抱有偏见,现在才知,原来他早就在心里肯定了自己,他其实一直都为有她这般的女儿,而感到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