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这次见面实在尴尬烦恼,但好在季新梅并没有停留多久。宋锦瑶回去的时候院子里就已经没了人,只剩下霍少霆呆呆的看着玩泥巴的锦曦。
直到宋锦瑶淡淡道:“她走了?”霍少霆才蓦然清醒,“嗯,走了。”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还是她和你说了什么?”状似平静的坐在他对面,可宋锦瑶心底却是翻江倒海。那份不安这么快就要变成现实了吗?
果然,霍少霆的脸上没了以往的风淡云轻,而是阴郁道:“的确说了点事情……”顿了顿,才接着道:“我明天回西港。你要和我回去吗?”
宋锦瑶心口一痛,不由紧紧握住了拳头。“为什么?你说过,我在哪里你就在哪里。现在轻描淡写的说要回去。你又骗我?”
“不是……”霍少霆莫名有些沧桑,半刻自言自语:“你还是不要回去,这样就好……”
“是!我当然不会回去!那里又没有我的家!”
“锦瑶……”霍少霆越发纠结阴翳。然而吞吐了半天却只说出一句:“我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你相不相信我都一定会回来的……”
话未完,宋锦瑶冰冷道:“回来干什么?这里又不是你的家!你的家在西港!你忘记了,你是堂堂霍家二少,我是宋氏冒牌千金!我们压根就不该交集!现在正好!”
霍少霆冷冷的盯着她半刻,忽然勾唇哂笑,“你这是在发脾气?原来这么介意我离开?”
他这么一提点,宋锦瑶才发觉她的确有些太激动了。这可不符合她向来冷冰的性子。看来这些日子的相处还是走了心,她想当成大梦一场,恐怕是有点难度了。
烦恼的皱了皱眉,她干脆去看陪锦曦。霍少霆再说什么她都装聋作哑,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因为锦曦的缘故,这几天他们都在木屋卧室里休息。
此时温煦的暖光里,见锦曦的大眼睛已经紧紧的闭上了。宋锦瑶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去了院子里,霍少霆紧随其后,还给她肩膀上搭了件衣服。
“夜里有点冷,出来的时候注意点。”
宋锦瑶皱眉,“没你的三年也没见生了多少病。”
“呵……还在生气?”
宋锦瑶想了想,深深呼了口气干脆道:“没错。我在生气!很生气!我离开你三年,你原本可以不来找我,彼此相忘江湖。可你偏要找我。我本可以不原谅你,看你在寒夜里受冻,看你被毒蛇咬死,可我还是管了!这么多的不该都发生了,我在问我自己到底为什么?”
霍少霆仿佛很满意她这总结,愉悦道:“然后?发现什么了?”
宋锦瑶却表情更为凝重,“我发现……我爱你。但……却没办法相信你。”
霍少霆面色一变。“我以为你是相信我才会和我重新在一起。”
“相信你?我连我自己都不相信了……霍少霆,很抱歉,三年前的痛苦太深,我的心已经有了自己的记忆。就算我的身体渴望你,就算我贪恋你的温存,可要一起
携手前进,我却害怕极了……我宁愿留在这里……”
宋锦瑶纠结痛苦着。手心被她自己掐出了印记。要说出这些话真不容易,也不知道他懂不懂?可是他明天就要离开了,不说的话,他万一真不回来呢?
“那么你要我怎么做?”
“我本来不想听过去的事,但现在我想了解。所以我给你这个机会。解释的机会,把你隐瞒都告诉我,也许……我会改变主意和你走。”
霍少霆一怔,被这峰回路转打败。他垂着头,锁紧了眉头思量,仿佛解释什么的是件特别困难事。和之前的爽快判若两人。
宋锦瑶心口渐渐冰冷,不敢置信问:“之前不是口口声声说要给我一个解释?现在我给你机会,又不说了?”
“锦瑶……我……我也没想到自己的人生如此狗血。”他怅然叹息,眼底竟然是悲哀。
宋锦瑶脑子一热,理智瞬间成灰。“你是说,认识我狗血。我让你解释是狗血?那你为什么要找我那么久?你到底怎么想的?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到底……”
声音哽咽的说不下去。宋锦瑶忽然觉得万分沮丧灰心。
霍少霆有些无措,两步过来忽然将她拥进怀里,“对不起……是有些突发情况,我,我没想到……”他说着也是万分沮丧。最终只剩下紧密的拥抱无声回应。
星光下,他们的拥抱显得悲伤苍凉。许久许久,霍少霆才用一个深深的吻将气氛暖和。
“宋锦瑶,你不相信我可以,但你要相信自己,你爱我。假如有一天,我必须承担起某些责任的时候,也请你不要忘记这点,你曾经深深的爱过我。”
这模棱两可的话让宋锦瑶心底更悲伤。她下意识抓紧他的胳膊,勉励保持着镇定问:“那么你呢?你到底爱不爱我?”
霍少霆忽然有些委屈,眼眶一红,将她拥进怀里低沉道:“爱。这世界上我最爱的就是你……你是这世界上我唯一抵抗不了的毒。宋锦瑶,我多希望你能相信,我如此爱你。”
有那么一瞬间,宋锦瑶是相信的。
但紧紧是那么一瞬间而已,后来思维就被情欲占据,在后来疲惫占据,直到天明,被怀疑和伤心占据。彼时,身边已经没有了那个厚脸皮的男人。
至此,她的桃源梦就这么破碎了。如同当年婚礼的千金梦一般,突兀、忽然、让人措手不及……
不同的是,当年她还有霍少霆陪着一起适应不是宋家千金的日子。而现在,却只能硬生生的逼着自己接受突然而至的空虚孤独。
除此之外,她还要安抚锦曦的情绪。
最初的几天里,这孩子实在吵闹。每天睁开眼睛第一句话便是爸爸回来了吗?睡觉的时候也总是要问一句。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她开始的时候还能装成兴致高涨的模样安慰他,可是久了,她终于还是累了。于是锦曦再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她忍不住冷了脸说:“也许永远不回来了……”
锦曦呆呆的看了她半天,忽然便
放声大哭了起来。深夜里,乱糟糟的小院乱糟糟的卧室,乱糟糟的心情里看着这哭的乱糟糟的孩子,压抑了小半个月的难过终于爆发。她一把抱着锦曦哭了起来。
默默地无声地,却持续了很久……
最后竟然还是锦曦安慰,“妈妈,你别哭了,我不要爸爸了。 ”
他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替她抹着眼泪,纯真的大眼睛里满是心疼。于是宋锦瑶好不容易收起的眼泪又唰的落了下来……
也是到此时,她不得不承认,霍少霆说的对。她是深爱他的……再多的自欺欺人也掩盖不了真相爆发。可越是这样,她心里就越堵得慌。
爱情就像一场博弈,其中谁付出的多谁更容易受伤。明明最开始,她只是抱着一场交易的心态呀,怎么就会沦落至此呢?她不甘心,可又左右不了自己的感情。
她放任他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搅扰的天翻地覆,还在锦曦的心底埋下一颗希望的种子,最终他却渺无音讯……
多么愚蠢……这种无力感,让她深深挫败,难以言喻的沮丧……
幸好,还有时光可治疗。
虽然没有霍少霆的时光过得非常缓慢,但好在所有的伤痛,在时光的抚慰下都会渐渐麻木,生活一天天回到了过去的状态。小院重新井井有条,木屋里面整洁如新。唯有那显眼的集装箱还留着霍少霆的影子……
山下渔村的村民们也都知道了锦曦爸爸走的事情。毕竟这山不大,偶尔还是会遇见村民,大家几次看着就剩下他们母子两人,便也渐渐猜测到了。
终于有一天祁长德代表众人上来看望。
那已经是霍少霆走了的二十多天后了。祁长德带着大包小包上来,老远就见锦曦在集装箱前玩耍,笑眯眯问:“好乖乖,你妈妈呢?”
“……在看书。”
“嘿,这孩子,爸爸走了,又变笨了……唉。那我去找你妈妈。”
他说着往院门口走,宋锦瑶正好一挑门帘出来,见状脸色顿时不悦。还记得一个月前,她可是当着他和祁安的面说的清楚,往后要到她这里来必须先打个招呼的。
怎么又拿她的话当成耳旁风?
祁长德是个有颜色的,见她不高兴立刻猜测到了什么原因。当下赔笑道:“宋老师,你别生气,我可是给你打过电话的,可是你电话停机了。你不知道吧?”
“停机了?”宋锦瑶一怔,心底竟然第一时间冒出一个念头,霍少霆会不会在这段时间打过电话?然而仅仅是一闪而过,转瞬她又自嘲。就算是停机,也不过是这几天的事,可是他已经走了差不多快一个月。
开始的时候她总没有停机?那时候也是她们最难熬的时候,他怎么就不知道打个电话?
微微走神的空档,祁长德又道:“宋老师,我听说霍少走了?”
宋锦瑶闷闷的嗯了一声。祁长德讪讪一笑,“是有什么事吧?还是你们两口子又吵架了?”
“村长,您上来找我有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