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这个小厮却是告诉他们,说是在那天字一号亭里的,乃是盐帮帮主欧阳明的独子欧阳杰。
“盐帮?”
这倒是让陈安晏有些意外。
对于这盐帮的由来,陈安晏倒是也听说过一些。
其实,自古历朝历代,几乎都是盐铁官营,如今的大梁也是如此。
因此,这盐从开采到贩卖,都是由朝廷控制。
因为对于百姓来说,盐是不可或缺之物。
只要能控制住了盐,便能控制住治下的百姓,这也是为何历朝历代的朝廷都会将盐控制在官府手中的原因。
而且,朝廷也明令禁止百姓私自贩盐,而对于除了朝廷所出的官盐之外,其他一律都是私盐。
历朝历代以来,贩卖私盐都是重罪。
不过,时至今日,朝廷倒是也开了口子,允许一些商户贩卖食盐。
只是,这可不是随便什么商户都能做的买卖,而是经过朝廷的特许。
大梁幅员辽阔,从京城至各地得十数日甚至是数月。
就拿陈安晏这次奉旨为秦王爷贺寿来说,他从京城到广西可是走了足足两个月。
这还是因为陈安晏是钦差大臣,一路上各地都大开方便之门,所乘舟车所用马匹也都是上乘之物。
若是换做了普通人,恐怕至少得走三个月。
因此,若是各地发生了一些突发情况,有时候朝廷很难立刻支援。
例如突发的兵事或是一些天灾,在消息传回京城,朝廷做出决断,很多时候便已经耽误了先机。
而各省库房备用的银子也只能应付一些寻常的突发之事,对于兵事或者严重的天灾,那他们库房里的银子就是杯水车薪了。
这时候,若是地方的乡绅富户愿伸出援手,拿出粮草银子,为当地解决了燃眉之急,朝廷为表彰其功绩,会对其有相应的封赏,而这贩卖食盐的权利也在这封赏之列。
这可是一个大买卖,因此,各地每年都有不少乡绅富户为了这个权利而捐银捐粮。
一般来说,每个府也就只有一个名额。
浙江有十一个府,那就是除了官府之外,还有十一个商户在贩卖食盐。
这十一个商户联合起来,便是浙江的盐帮。
按照陈安晏的了解,在每个省,都有一个这样的盐帮。
而盐帮的存在,虽然对于官府售卖私盐有一定的影响,但各地的官府对于盐帮却是一直都十分亲近。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
因为在过去没有盐帮的时候,官府每卖出一袋盐,便要交一袋盐的税。
就算是超额完成了盐税的目标,朝廷最多也就是表彰一番而已,上到那些官员,下到那些小吏,都没有实在的好处。
可有了盐帮之后,他们便能从盐帮的手里分到一部分利润。
毕竟,想要继续享有贩卖食盐的资格,可是要当地官府上奏朝廷才行。
若是这些商户不懂事,恐怕朝廷很快就会收回他们贩卖食盐的资格。
因此,这盐帮也不得不巴结当地的官府。
而对于那些商户来说,他们之所以会这般看重贩卖食盐的资格,并不单单是为了贩卖朝廷的官盐,而是因为一旦有了这个资格,他们便能将私盐当成官盐售卖,以此牟取暴利。
因为若只是单单售卖官盐,要很长时间才能让他们前期的付出回本。
更何况,他们为了保住这样的资格,还要将大部分利润献给当地的官府。
所以,他们自然把主意打到了私盐上。
私盐的价格低廉,只要官私混卖,这银子便能像潮水而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没有贩卖食盐资格之人,专门贩卖私盐,衙门称其为盐枭。
对于衙门来说,他们自然是要打击盐枭。
因为若是买私盐的多了,那买官盐的自然就少了。
可对于盐帮来说,他们却是想要保住这些盐枭,因为他们大部分的利润是来自私盐。
时至今日,在它们之间已经达成了一种默契。
若是朝廷抓得紧,那他们便让盐枭交出几个人来定罪。
到时候这几个人还是会被关押在当地的大牢,可实际上,大部分时候衙门也只是将他们关上数日便又偷偷放他们回去。
如此一来,既能应付朝廷,又能有大把的银子。
其实,朝廷对此也很清楚,但是也很难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
陈安晏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盐帮的人。
不过,他对于得罪这位盐帮少帮主倒是并不担心。
且先不说自己背后可是有着皇上撑腰,光是一个万通镖局,估计就能将这浙江的盐帮连根拔起。
因此,尽管陈安晏有些意外,但他也只是冷笑了两声,便直接转身回到了观潮亭。
在他看来,若是这位欧阳公子识相也就罢了,可若是此人还要来找他们的麻烦,那自己也就要出手教训了。
回去之后,李琳似乎还是有些生气,看起来一脸不悦。
显然,在她看来,罪魁祸首还是那位公子!
不过,这时候却是又响起了丝竹之声,看来那位公子还是知道进退,不再来强求李琳为他们抚琴了。
可才又过了没多久,外面却是又吵了起来。
陈安晏这次也动怒了。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外面很快就没动静了。
陈安晏以为是外面的侍卫将人赶走了,便也没有再去多管。
而这时候,这大潮终于来了。
虽然这是陈安晏第二次来看着钱塘江的大潮,但他心中还是十分震撼。
见到下面的大堤上有不少人躲避不及,一个个都被淋成了落汤鸡,李琳却是“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她这时候倒是有些庆幸,自己听了陈安晏的话,没有去下面。
否则的话,恐怕全身都要被淋湿了。
等江面再次恢复平静的时候,已经差不多过了午时。
陈安晏他们倒是也没有急着离开。
因为从海宁县到杭州城有八十里左右,赶路也得赶一整天。
所以,陈安晏他们昨日便来到了海宁县,今日看完涨潮之后,在海宁县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回杭州城。
不过,很快李琳便觉得无趣了。
毕竟,到了这里之后,她就像是一只笼中鸟一般,一直都待在这观潮亭里。
尽管刚才的大潮让她看得十分震撼,但大潮过后,她却是觉得有些坐不住了。
其实,要是换做几个年纪相仿的玩伴,在这里打打马吊,李琳必然也不会觉得无聊,但是此刻观潮亭里的另外三个人,陈安晏和薛启堂都在打着瞌睡,而马飞则是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对于李琳来说,连个说话的都没有。
以她的性格来说,自然是有些坐不住了。
陈安晏虽说闭着眼睛,但却听到了她一直“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对李琳的性格十分清楚,因此,他也知道李琳必然是坐不住了。
于是,他便让马飞吩咐下去,准备回县城里。
按照陈安晏的想法,昨日他们来到海宁县的时候,天色已晚,所以也没能在城里逛逛,今日既然天色还早,而李琳又已经觉得这里无聊了,倒不如直接回县城,也好让薛启堂好好休息。
毕竟,在最近这大半年里,大部分时间薛启堂都跟着自己在外面奔波。
不管怎么样,薛启堂终究也已经年过半百。
尽管看上去,他似乎还颇为硬朗,但陈安晏知道,薛启堂这段时间一直劳心劳力,头发也几乎全白了。
其实,对于陈安晏来说,让薛启堂跟着自己这般奔波,他也有些于心不忍。
可是在如今这样的朝局面前,自己也身不由己。
一想到此,陈安晏却又是微微一叹。
马飞在跟外面两个侍卫交代了几句之后,又退了回来,准备将带来的东西稍稍收拾。
其实他们也没有带什么东西,除了薛启堂一直随身的一个小药箱之外,便只有陈安晏的毯子以及李琳的一些小玩意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陈安晏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几个脚步声。
很快,马飞也听到了。
而这几个脚步声听起来正是朝着他们而来。
很快,这几个脚步声已经来到了门口。
一开始,马飞和陈安晏的脸色还有些凝重,马飞还示意陈安晏他们让到一旁。
因为就在刚才,他已经吩咐门口的两个侍卫去通知其他人准备离开,所以这时候门外并没有其他侍卫。
不过,在这些脚步声来到门口的时候,马飞跟陈安晏的脸色却是已经轻松不少。
很快,这几人没有敲门,便直接闯了进来。
陈安晏他们定睛一看,进来的一共有三人,两个男子一个女子。
这三个人看上去都是二三十岁左右。
而那个女子的怀中还抱着一把琴。
这三人进来之后见到陈安晏他们竟然已经“严阵以待”,都愣了一下,似乎是有些意外。
不过,他们倒是很快就回过神来,而那个女子却是朝着陈安晏他们喝道:“刚才是你们借了这把琴?”
陈安晏听了,却是先看了看马飞,随后又看了看李琳,刚才是马飞出去借了琴,李琳又弹了琴,若所用的是此人手中的这把琴,那便恐怕只有他们两人能认出来了。
毕竟,刚才陈安晏并没有细看。
马飞看了看之后,说道:“不错,是这里的小厮借给我们的!”
那个女子听了却是面色一喜,说道:“你们承认就好!”
陈安晏听了却是有些不明所以,问道:“你们这是何意?”
这时候,那个女子却是退开了一些,其中一个男子上前说道:“这是我们的琴,我们上次来这里的时候落在了这里,今日来取,却发现被弄坏了!”
此人说到此处,稍稍顿了顿后又立刻接着说道:“我们问过了这里的小厮,这段时间里只有你们用过这把琴,所以这必然是你们弄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