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德荣却是淡淡一笑,说道:“陈大人有那样的计划未必是好事,皇上有您的想法也未必是坏事。”
这位大学士在说完之后便起身告退了。
而李彧在宇文德荣走后,又琢磨了一番宇文德荣的话。
尽管没有完全领会,但总算是得到了一些安慰。
其实,对于李彧来说,虽然陈安晏是自己的心腹,但在像他这样的年纪,自然还是有些不甘人后。
特别是身在帝王之家,已经是天下所有臣民所仰望的存在。
而陈安晏跟他年纪相仿,可他表现出来的智谋却远胜自己。
这次陈安晏在离开京城之前,对于李桂成以及那个倭国奸细已经做好了安排。
所以,这两日京城虽说发生了不少事情,但是对于陈安晏的计划来说,都还算顺利。
而李彧在拿到了陈安晏交给他的留言时,因为最近这段时间李文栋给了他不少信心,所以他也产生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这才会在今日早朝上有这般说法。
而在见到李文栋竟然也是跟陈安晏一般的想法,这倒是让他有些嫉妒陈安晏了。
不过,在经过宇文德荣的开导之后,李彧倒是坦然了许多。
毕竟就连这位名满天下的大学士都跟自己是一般想法,那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好纠结的了。
如今的他,反而是有些担心起陈安晏来。
毕竟,陈安晏离开京城走的十分匆忙,甚至都没有来跟自己见上一面,只是让王府的侍卫将那张纸条交给了自己。
虽说之前按照陈安晏的说法,他的病似乎有了转机。
可是李彧却还是有些担心,毕竟,像陈安晏这般有“城府”之人,说不定就是为了宽慰自己。
而且,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当初赵公公和丁坚到底说了些什么,而赵公公为何又要让陈安晏陪着自己来京城。
而这一切,也只能等他跟陈安晏去找答案了。
只不过,最近这段时间陈安晏不在京城,倒是让他有些不太习惯了。
尽管陈安晏之前就跟他提过,在宫里的时候,有事可以跟杨雄和高公公两人商议。
这两个人是李彧可信任之人。
而在那些朝臣之中,李彧可跟李文栋和宇文德荣商议。
可是,对于李彧来说,这些年跟自己的年纪还是相差颇大,所以,李彧在表达自己想法的时候,总是有些距离感。
而不像他跟陈安晏之间,不论是商议什么事情,都觉得十分轻松。
其实,他自己没有发觉的是,陈安晏的确跟其他人有些不同。
且先不说那些大梁的百姓,就算是宫里这些有机会能见到李彧的太监、宫女以及侍卫,就算是之前在齐太后身边伺候的那位寿康宫总管严公公,在面对李彧的时候,都会有发自内心的畏惧。
只是因为李彧是大梁的皇帝。
就拿现在来说,如今宫里的那位大内总管大太监高公公在面对李彧的时候,就连其说话的声音大小都十分在意。
若是高了,他会担心惊了李彧,若是低了,他又会担心李彧听不到。
这么多年以来,唯一一个能以平常心跟李彧相处的,也只有那位已经过世了的赵公公了。
至于那些朝臣,也同样如此。
不管他们愿不愿意承认,李彧刻画在他们心里的印记,就是这大
梁的皇帝。
就算是那些已经投靠了齐太后的官员,可是皇权至上的观念还是牢牢的安札在他们的心里。
所以,在李彧正式被赶下皇位之前,这些大臣都不敢对李彧有丝毫的不敬之心。
而陈安晏不一样。
陈安晏在李彧的面前,虽说礼数都还算周全,可他却对皇权没有那么大的敬畏之心。
若是说赵公公是以一个长辈的身份来看待李彧,那陈安晏便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来看待他。
只是,古来君王多寂寞,以三纲五常来说,李彧自然不能跟陈安晏以朋友的关系来相处,因为他必须要保持帝王的威严。
但李彧毕竟年纪还小,再加上又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所以他对皇权的意识还十分浅薄。
这个时候,李彧又拿起了那张纸看了看,随后又直接放到了旁边的一个木盒之中。
随后他才让高公公进来在一旁伺候,准备批阅奏折。
如今按照李彧的吩咐,每天各地送上来的奏折,李文栋会挑选一些先送到李彧的御书房里。
由李彧批阅之后再送去班房,交给那些大臣。
最终再由李文栋定夺。
这样也算是给李彧处理朝政的机会。
看着一脸认真的李彧,一旁的高公公倒也觉得有些欣慰。
且先不说李彧,再说那位北周的南院大王耶律平。
此刻的耶律平已经离开的陕西,到了甘肃。
而这时候的他,且不说跟刚来大梁的时候相比,就算是跟数日之前在那座破庙的时候相比,已经是判若两人。
毫不夸张的说,就算是之前那些跟着他的手下,此刻站在他的面前也未必认得出这位就是北周的南院大王。
而此刻的耶律平已经是孤身一人,身边的那些手下也早已不见踪影。
而且,这时候的他一身衣衫褴褛,脸上也是污秽不堪。
从头到脚来看,恐怕也只有他的这双眼睛看上去跟他的外形有些不合。
因为这时候的他,早就没有了北周南院大王的派头,俨然已经是一副乞丐的模样。
至于他这位堂堂北周的南院大王,今日为何会落到这般田地,还要从数日前,在陕西的那座破庙之中,跟陈安晏碰面之后说起。
虽说此刻已经是正午时分,耶律平在一想到陈安晏之前说的那番话时,还是觉得背脊有些发凉。
那日在破庙之中,耶律平在让手下四处查探之后,便又回到了座位。
陈安晏却告诉耶律平,刚才耶律平没有对手下提及那些馒头之中有少量的软筋散之事,算是能让他的这些手下多活上数日的性命。
耶律平却是对此大为不解。
因为按照陈安晏这番话的意思,不管这是陈安晏的决定还是大梁朝廷的决定,显然陈安晏并不打算放过自己和外面的这些手下。
可是,他不解的是,陈安晏为何不直接动手,却要如此大费周章。
就算是因为名声的原因,可在他看来,大梁想要找几个像样的借口并不困难。
比如他们整个使团的人都被一伙山贼劫杀了,便能糊弄过去。
至于这北周使团为何没有随行的大梁官兵,朝廷也能推脱,说是因为耶律平想要抓紧赶路,一路上更是日夜兼程,所以导致了大梁的那些随行官兵身体不适。
虽说这样的借口有些拙劣,但
终归是个理由。
而且,这也的确是事实。
有不少大梁的百姓的确看到了,耶律平为了能早些回到北周,一路都在催促随行的官兵加快脚力。
而在这些官兵之中,也有不少人因为身体的原因,有去看大夫的经历。
所以,北周要是追究起这件事,大梁恐怕能找到成百上千的人证来证明这一切都是耶律平等人的咎由自取。
而且,大梁也根本不担心北周将此事闹大。
过去就算是北周和西夏联手,也不过是趁着大梁内乱的时候才抢下了两个行省。
而在最近的十多年里,这两国联手就算再多手段,也没能从大梁的身上讨到什么便宜。
更何况,如今西夏国内的情况还不明朗,北周也未必敢因为此事而撇开西夏,单独对大梁用兵。
这时候,也不等耶律平细想,陈安晏又压低了声音,对着耶律平说了一番话。
而耶律平听了之后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不过,陈安晏并没有给他仔细斟酌的时间,而是直接给了他两个选择。
一是陈安晏直接派人把耶律平和他的那些手下全都杀死在这座破庙之中。
按照陈安晏的说法,尽管自己只身前来,但实际上,已经有大队的官兵将这里团团围住了。
只要自己一声令下,耶律平和他的那些手下便插翅难飞。
更何况,在这些官兵之中还有二十个大内侍卫,耶律平的那些手下根本就不是对手。
而陈安晏给的第二个选择,便是让耶律平从这座破庙的后面偷偷溜走,随后隐藏身份逃回北周。
至于他在外面的那些手下,尽管最后都难逃一死,但陈安晏也不会立刻杀了他们。
按照陈安晏的计划,大梁会继续派兵“护送”他们返回北周。
但是跟之前一样,大梁还是不会向他们提供任何的食物、清水以及住宿之地,就算是他们想要花银子购买,在大梁朝廷的干预下,也不会有人卖给他们。
所以,这一切这些北周人自己想办法。
其实,住宿和水源倒好办。
在大梁各地,还是有不少破落的寺庙能够歇脚,再不济,只要找个能遮风避雨之地,将马匹在外面围成一圈,他们也能在中间凑合一晚。
至于水源,这大梁中西部虽说不像江南水乡那般河流星罗棋布,但还是有不少河流,大梁也不至于为了对付他们而在水中下毒,毕竟当地的百姓自己也要饮水。
对他们来说,最大的困难就是饮食。
因为有随行官兵的“保护”,他们根本买不到吃的。
就算是想要打一些也味或是找一些野菜、野果充饥,也必定会被那些官兵破坏。
再加上他们都服下了少量的软筋散,每天最多也就只能走个三五十里。
时间一长,他们便只能将他们的马匹杀了吃肉。
可没了马,他们走的更慢,在这个时节想要熬过夜晚也会变得更加困难。
因此,这就像是一个恶性循环,到最后,这些北周人都会死在大梁。
这便是陈安晏对北周的报复。
那些北周人屠杀了大梁两个村子的百姓,陈安晏便要这些使团的人为那两个村子的百姓偿命。
至于为何不杀耶律平,陈安晏也有自己的原因,他想要利用耶律平做一些更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