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
听到陈安晏这么问,李文栋想了想,缓缓说道:“都察院的官员跟其他六部九卿的官员本身就有些不同。而史大人又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因此他平日里除了跟都察院的官员走的近一些,跟其他官员几乎很少来往。因为他们职责的关系,都察院在朝廷一直都不受待见!”
其实在都察院成立之初,主要负责审理各地涉及官员的案件,因此他们跟其他六部九卿的官员并没有什么两样。
不过随着他们的权利越来越大,他们在其他官员心里的位置也渐渐发生了变化!
直到后来,都察院身负监察百官之职,不但能监督刑部、大理寺以及各州、府、县审断的各类案件,甚至还能风闻奏事!
曾经有个官员在被调至都察院任职后,利用跟原来衙门官员之间的关系,查找他们贪污受贿的证据,最后将原来衙门的官员几乎都抓了判罪。
自那之后大家便对都察院的官员敬而远之!
说道此处,李文栋唤来李义,吩咐生个炭炉,随后又接着说道:“至于史大人,这些年来办事也只能算中规中矩,不过让本王觉得奇怪的是,这些年都察院弹劾的大多都是三品以下的外官,对于一品二品这样的大臣却很少有奏本!”
其实李文栋也早有怀疑,认为这位先皇亲封的顾命大臣似乎在各方势力之间有些举棋不定!
因为他这么做很明显,就是不想得罪各方势力,一面日后哪一方得势之后会对他不利!
但是都察院的官员显然不能这么没有原则,所以李文栋也曾经对这位左都御史暗示过,让他在弹劾朝中大臣的时候不必担心,若经查实,必定严惩。
但史苏平却不为所动!
按理来说,这单修早就该被惩处,而单文柏也多少会受到些牵连!
若是有史苏平的出面,断然不会拖到现在才让单修下狱。
不过李文栋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他虽是摄政王,却缺少了杀伐果断的气魄,所以才会有了如今的局势。
陈安晏听了,微微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之前皇上也曾经跟在下提过这位御史大人,因此今日他如此维护那单修,让在下觉得十分奇怪!”
根据之前李彧的描述,在陈安晏看来,这位御史大人虽说不一定是站在李彧这一边,但一定不会站在齐太后那边!
从那件玉玺之事就能看出,当初齐太后借口李彧损毁玉玺,逼着李彧退位,但史苏平却一直在为李彧说话。
可如今陈安晏想要治单修的罪,史苏平为了给单修开拓竟然不惜跟自己翻脸,甚至还有动用武力的打算!
史苏平的这一系列动作,让陈安晏难以理解。
两人又推敲了一会儿,却依旧不得要领。
薛启堂在用过晚膳之后已经离开了,这时候陈安晏也准备告退。
李文栋有些奇怪,因为此刻刚到戌时,昨日两人可是深谈到亥时才回去休息。
因此李文栋原本打算再沏上一壶茶,跟陈安晏再聊聊朝中之事,想要看看这个少年究竟有多少本事。
甚至这时候李义都已经准备上茶了!
所以陈安晏今天这么早告退属实让他觉得意外。
不过陈安晏在将他的病情简单说了之后,李文栋倒是十分理解!
因为按照时间来算,今日陈安晏的寒症就要发作了。
虽说日前曾经服了药,但谁都说不准这药到底能不能压制这寒症!
所以薛启堂和陈安晏不得不早早的做好准备!
陈安晏在回屋之后早早的洗漱完毕。
而薛启堂也一直守在他身边。
陈安晏也特别吩咐,让那两个下人多准备一些热水,另外不管他们发生什么事情,他们都不许进来。
那两个下人昨日被李义训斥过之后,因为陈安晏的求情才免于责罚,所以他们对陈安晏的要求自然照做。
薛启堂和陈安晏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了几句之后发现,两人实在没有太多共同语言。
所以薛启堂干脆翻出了一本医书和一叠白纸,似乎是想要记录些什么。
而陈安晏则躺在床上,回想着到京城之后发生的事。
今日经过史苏平的这么一出,让他对朝中的局势产生了新的想法!
原本在他看来,虽说这朝中有着多方势力,但实力最强的除了正统的李彧之外,就只有齐太后和李文栋。
如今李文栋已经明言,他并不觊觎帝位,而且他还为此不再娶妻生子!
虽说陈安晏对他依旧有所保留,但在京城,除了李彧和杨雄他们少数几人之外,李文栋也算是一个可信任之人!
所以如今在陈安晏看来,李彧真正的“敌人”就只有齐太后而已!
不过,现在看来,似乎并非所有的人都是非黑即白!
史苏平如此,唐大年如此,那位礼部尚书洪遂良也如此!
甚至包括他自己。
陈安晏自问,他之所以愿意答应赵公公的临终所托,跟着李彧来京城,辅佐他执掌大梁的大权,主要还是为了弄清楚自己的身世!
至于李彧到底是不是一个当皇帝的料,在他看来根本就不重要!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陈安晏虽说天资聪颖,读书几乎可以过目不忘,特别是还擅长推算。
但他毕竟还只是一个少年,他所有的想法,大部分都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已。
很多事情不可能按照他读过的史书来发展。
而且就算遇到了同样的局面,在面对不同的人的时候,最终产生的结局也不一样!
原本他以为,凭借着自己的学识,想要助李彧掌权,根本是轻而易举。
到了如今才知,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
若是没有万通镖局的帮忙,恐怕自己早就丢了性命也说不定。
想到万通镖局,陈安晏又想起了丁坚。
如今,丁坚的尸首还在王府的后院。
陈安晏自然不想让他草草下葬,但在短时间内确实很难找到了一个适合将他安葬的地方!
当初赵公公让自己跟着李彧来京城,丁坚也没有反对。
如今回想起来,陈安晏倒是觉得其中有些蹊跷。
按照施镖头的说法,丁坚是万通镖局派去保护陈安晏的。
但是丁坚在出事之后,为何没有设法通知万通镖局的人,或者让自己去找万通镖局?
那位徐镖头的功夫他可是见识过的,恐怕还要在赵公公之上!
有他保护自己应该足够了,为了丁坚到死也没有跟自己提起万通镖局?
陈安晏有些想不明白!
可那位施镖头看上去又不是在诓自己!
因为他不但能说出丁坚其人,还能说出自己从小到大之事,甚至有不少事只有丁坚知道,连陈文锦夫妇都不知道。
所以很有可能是丁坚把自己的日常生活一一记录下来,告诉了他们。
除此之外,施镖头还给了自己一块副总镖头的令牌。
所以施镖头说的,极有可能确有其事!
陈安晏好像觉得其中似乎有什么关键所在,但就是抓不住。
在拔了一阵头发之后,他突然发现,薛启堂正怔怔的看着自己。
这倒是吓了陈安晏一跳!
陈安晏没好气的说道:“薛神医,你这是在做什么?”
薛启堂回过神来,反问道:“老朽倒是想问陈公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陈安晏指了指自己的头发问道:“您说的是这个?”
薛启堂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陈安晏又拔下几根头发说道:“我在想事情,遇到想不通的地方就下意识的拔头发!”
薛启堂一怔,喃喃说道:“那真是没救了……”
陈安晏又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拔头发会影响自己的病,连忙问道:“薛神医,在下的病……”
薛启堂轻笑道:“老朽是说,陈公子你的头发没救了!按照老朽的估计,就算治好了你的病,若是你再继续这样拔头发,最多到三十岁,就会秃头!”
陈安晏听了差点岔气!
翻了个白眼,不过捏着两根头发的手却是缓缓的松了开来!
而薛启堂则是偷笑着,继续在写着什么。
陈安晏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不过在他醒来之后,却惊奇的发现,昨夜自己并没有发作寒症!
如今看来,那个神秘人给的药似乎起了作用。
不过他却并没有觉得轻松。
在过去的这么多年里,陈安晏已经大概掌握了寒症发作的规律。
按照薛启堂的说法,光靠那样的药必定无法完全治愈。
而以他对自己病情的了解,寒症必定还会复发,只是如今暂时无法推测下次发作的时间了。
按照过去的经验,这寒症基本上都是在半夜才会发作,但是如今他却不敢确定了。
所以在这几天想要出门的话,恐怕会有危险。
就算薛启堂跟在身边,恐怕在一时之间也难以应付。
而且,如今还有高丽使臣遇刺以及单修的案子。
不过,所幸高丽使臣那边他都已经安排妥当,唐大年倒不至于连最后那点事都做不了。
至于单修那边,陈安晏也只是听审,而且单修在顺天府大堂上的所作所为都是他亲眼所见,就算那三法司会审之时有意袒护,恐怕也没那么容易,毕竟李文栋已经明说,陈安晏是代表了他听审!
所以,如今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等寒症发作!
过去他都是担心寒症发作,毕竟那样的折磨非常人能忍受!
没想到如今却只能盼着这寒症发作之后,他才能放心的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