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啊，真是爽快啊。”

赵得胜喘着粗气，用闪着金光的大手捏爆一个蛇人的脑袋。

由能量所构成的身躯并非刀枪不入，在经过了漫长的战斗之后，已经不可避免的变的虚弱了起来。

身上的金光开始变得明暗不定，还有一部分的身体直接因为多次受击而变得斑驳不堪。

即便黄巾力士的身躯无法感觉到疲劳，但是面对着自己越来越迟钝的身体和那怎么也杀不干净的蛇人，赵得胜也难免有些大势已去的感觉吧？

用一块旁边建筑掉下来的横梁当成武器，把一群蛇人拨开的同时，赵得胜也被几只幽嘶种蛇人用钩镰勾住了肩膀。

随着那些蛇人向下拉动钩镰，赵得胜也不可避免的被压低了身体，那恍如纯金打造的身躯差点被蛇人用钩镰割掉。

“去。”

一张灵符飞到了赵得胜的身边，将那些握着钩镰的蛇人逐退。

一个戴着眼镜，愁眉苦脸的三十岁左右的瘦弱道人一手捧着一个香炉，站在赵得胜的身后，一边用手指在空中勾勒符文，一边念念叨叨着这一式需要花多少多少两的银子，这一招又够道场几天几月的香火。

那瘦弱道人一脸不如意的模样，倒是和一开始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李星渊有点像。

两人都是那种已经在很努力的生活过之后，却又被生活击垮的模样。

兴许正是因为如此，赵得胜才会对李星渊感到有些亲切吧？

一人一黄巾力士，就是名字气派的清薇道场最后的一点香火了。

他们二人所借着地势把守的这个街道，是条通往城外的通路，走不了车马，但是让些街坊邻居徒步出城还是绰绰有余的。

原本瘦弱道人是抱着供奉赵得胜的香炉，想跟着邻居们一起跑出咸阳的。

但蛇人追兵一到，原本胆小如鼠，被亵衣落到了自己院子的邻家寡妇堵着门骂上半晌都不敢回嘴的瘦弱道人，不知为何，脚下生根似的立在了这里。

原本这边也得到了些许府兵的支援，但整个咸阳实在是太大了，来到这里的府兵很快便死伤殆尽——他们已经无法再次活动的尸体倒是被赵得胜在攻击的间隙利用起来，变成了几个建简易的尸包，抵挡蛇人的进攻。

好在前方府兵们依旧在努力的组织着阵线，能够跑到这里来的，不过是些在正面战场上侥幸跑出的零散蛇人而已。

虽然数量还是多的让人绝望，但赵得胜堵在尸包之间，倒也有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魄。

“哈哈哈。”赵得胜听到了瘦弱道人的抱怨，在脱身之后，反手将几个围攻他的蛇人摁死在一旁的墙上：“别那么扫兴嘛。”

天空中的巨蛇向着远处飞去，远处又有蛇人向着这里跑来。

赵得胜看着远处走来的持杖蛇人，稍微犹豫了一下。

“小个子，你要不还是跑吧。”

香炉当中的香火已经快要燃尽了，到时候香火一旦熄灭，自己就得回到香炉里了。

而瘦弱道人的身子骨，已经点不起第二根香了。

赵得胜从小看着瘦弱道人长大，对他有几斤几两门清的。

“你把香炉留在这里，我能撑多长时间就撑多长时间——清薇的道统没了也就没了，赵家若是绝了嗣，未免是件可惜的事情。”

赵得胜——清薇赵家的某位先祖依照自己的记忆和性格捏成的黄巾力士——如此规劝着赵家的最后一位子嗣。

“你现在跑跑，未必追不到之前其他人，我知道你对对门的那个丫头有意思，照我看来，她对你也未必没动过心思，你俩当年不还是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来着？都是当年——”

“闭嘴吧。”

在寡妇还没有变成寡妇的时候，便一直守在了女子身边的瘦弱道人没好气的打断了赵得胜的话。

他颤颤巍巍的放下了香炉，却没有跑。

“你也知道现在我要跑跑，还能追得上去啊？”

“我要是跑跑就能追上去，那这些杂种不是走走就能追上去了？”

“所以，我不能跑。”

“唔。”赵得胜想了想，咧嘴一笑。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不跑，可就要死在这里了。”

“死就死。”话是这么说，可瘦弱道人不止身子打着摆子，眼睛里都簌簌的流下了泪来：“男子汉大丈夫，怎会怕死？”

赵得胜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一向嫌弃自己这位主人和后辈有些懦弱的赵得胜，现在出奇的没说什么。

面对死亡的时候流下来泪水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

有些时候，泪水并不仅仅代表恐惧。

“嗯。”

“那边马上就要过来的那个，是个蛇人的库勒——就是对面的方士，我的记忆里有这些家伙的信息，很难对付，要是让它追上去，那些人一个都跑不掉。”

赵得胜对着瘦弱道人说道。

“但它们的身子骨很弱，我上去一巴掌就能把他们拍扁了。”

“等会你爬到我身上，咱们冲过去，你帮我挡住他的法术，我解决完它之后，咱俩再跑回来就成了，能守就守，不能守咱俩就一块跑。”

瘦弱道人想了想，看了看那在数个幽嘶种包围之中的蛇人库勒，回答的很干脆。

“成啊。”

瘦弱道人顺着赵得胜伸出的一只手掌爬到了他的身上。

在他还小的时候，这是两人之间常见的游戏。

只是后来瘦弱道人年纪渐大，开始继承道场之后，便不再这样做了。

感受着瘦弱道人的呼吸拍打在自己的肩膀上，赵得胜压低了身子。

“要上了哦。”

就像瘦弱道人小的时候，他背着他在道场里漫无目的的乱跑一样，他撞开了一个尸包，向着那库勒蛇人跑了过去，想必那些英灵们也不会在意他这不经意的冒犯——

库勒蛇人略微有些猝不及防，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自发围在了库勒蛇人身边的幽嘶种蛇人士兵们涌了上来，试图将赵得胜拦下来。

但赵得胜却根本看也不看那些幽嘶种蛇人士兵和它们舞动的武器，只是一门心思的向前冲。

库勒蛇人狂呼一声，用手杖召来了一团漆黑的毒云，向着赵得胜袭来。

不必赵得胜开口，他的背后氤氲出了一道清光，将那道毒云分开。

但清光的威力似乎不太够，时断时续，赵得胜有些着急，便叫喊了一声。

“小个子！”

没有回应。

赵得胜一头撞在了库勒蛇人的身上，磨盘般的大手瞬间折断了库勒蛇人的手杖，捏断了库勒蛇人的脖颈。

他顾不上身边围拢上来的幽嘶种蛇人，只是回头看去。

瘦弱道人已经死了，被捅伤的身体从赵得胜的背上掉了下来，孤零零的倒在了地上。

他终究连最后一件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都没有做好。

就像是十多年前，他紧攥着那封书信，却最终还是没有胆量递出那样。

黄巾力士没有流泪的机能。

赵得胜仰着脑袋，用尽最后的力气把周围的蛇人扫开，然后支起已经能够被武器刺穿的身体。

“老子清薇道场赵得胜！”

他挥动着自己的拳头。

“哪个够胆！先来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