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入座没由着交谈,窈氏也领着楚萱过来。
镂氏难得没为难说教,抬手让来人起身。
“母亲。”
楚宴屈了屈身,一身绚白色拽地长裙勾勒出娇美身姿,嫉妒楚萱红了双眼。扯得身上浅碧色鸟纹夹袄衣角发皱。
楚宴目光一顿,眯起双眸。
浅碧色……
若没记错,妘皇后最厌恶的便是浅碧色。
当初云德妃进宫便是身穿浅碧色舞衣在芙蓉盛开之际站在其中起舞,正逢皇上经过赞了句,“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至此恩宠不衰。
妘皇后为此恨得牙痒痒,若今日真任由楚萱将这身穿出去……
楚宴敛了眸色,不由勾勒起唇角想到什么。
“二小姐来了。”
还没回转过思绪,抬头便看楚盈迈步进来。
来人头绾垂髻,钗戴金色流光凤钗。
身穿浅妃色对襟夹袄,里边套了盛京最时兴的玫红色拽地长裙,搭配颈脖上的玉石璎珞。衣裳的袖口与领口上也缀了兔儿毛,难掩浑身华贵之气。
楚盈这身装扮大有越过嫡女去的风头。
窈氏眉头一皱,虽是没说什么,但已心生不快。
镂氏倒是满意点了点头,又威严道,“今日进宫不比在府邸自在,宫里规矩森严,切不可行差踏错半步,往日里的性子也得收敛些,可明白?”
提醒完这番话,镂氏起身领着众人上了红木檀香马车往宫里去。
妘皇后举办宫宴是在长庆殿,楚宴等人下了马车后一路跟在镂氏身后拐过红墙绿瓦的宫道。
当步子迈在汉白玉堆砌的宫砖上时,楚宴面色死寂,全身血液险些凝固。
上辈子的噩耗,挥之不去在脑海里上演。
直到拐进长庆殿,楚宴紧绷思绪才得以松缓。
长庆殿内聚集不少身着绫罗绸缎的官爵贵夫人。
楚宴跟在镂氏身后这才寻了位置落坐。抬头正好迎上对面永安郡主与妘昭瓷的目光。
永安郡主没好气转过头,妘昭瓷含首以礼一笑,又转身往首案旁头戴烧蓝拈丝大凤冠,身穿靛蓝色繁杂缠枝缀珠落诰命服的老妇人走去。
英国公老夫人余氏。
余氏出生世家贵族,早年嫁给英国公为妻,妘汤上战立功后,余氏便被封为诰命夫人。
妘氏一族也因此风光无及,受尽皇恩盛宠,无人匹敌。
在妘氏被立皇后之后,又因其诞下嫡子卫舒铉被封为太子,妘氏一族为此如日中天,成为盛京无人可撼动的功勋贵族。
换句话说,在这盛京若论尊贵,谁敢越过英国公府去?便是静宜长公主也要给英国公几分薄面。
楚宴不动声色敛眸,摇晃案台茶盏。
不过半会儿就看太子与诸位皇子迈步进来。
风过长空,撩起薄纱轻扬,楚宴瞧着迎面走来的男人,迅速别开眼帘。
衣袍之下一双柔荑已镶入骨血之中,泛起血色。
察觉异色,卫凌寒不由自主往矮红几案旁扫去。
楚宴今日装扮淡雅,身上套了织锦对襟夹袄,里边随意搭了绚白色拽地长裙突显出娇弱之姿。
一张娇巧又不失气韵的姣容看得卫凌寒险些迷乱了眼。
以往卫凌寒只觉楚宴寡淡无趣,但今日这番随意装扮,却又不知为什么牵动卫凌寒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表哥。”
楚盈死死扯起衣角,立马娇笑迎上去,“表哥可真是偏心,如今眼里有了长姐,便没我这表妹了。”
“盈儿表妹还是这般爱使小性子,我又岂会不在意你?”
卫凌寒收敛起异色,又转换厌恶扫过楚宴道,“在表哥心里,可没人会比得上盈儿表妹了。”
恶心——
看着这对腻歪在一起的渣男贱女,楚宴忍不住胃里翻腾。
她上辈子真不知是怎么瞎了眼被这对狗男女骗的团团转。
楚盈笑容越发灿烂,正欲再膈应楚宴时,却看楚宴面无波澜坐在旁宛若看戏般盯着自己,气怒楚盈红了脸颊。
宴会开始在即,楚盈纵使不甘也不敢央求卫凌寒这会儿替自己讨回公道。
只得难堪着张脸回到座位上,一双眼睛泛红令人心疼。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被楚宴给欺负了。
不过偏生还有人吃这套。
“二姐姐……”
楚萱恶狠狠朝楚宴瞪去,还没开口胸口就被人泼上道茶水。
“三,三小姐。”碧落连忙放下茶壶,险些哭出声,“奴,奴婢不是故意的,三小姐恕罪……”
“你这贱……”
“罢了,不过是这丫头不当心,这天日头寒冷,既湿了衣裳便先下去换上,切勿在皇后面前失了仪态才好。”
窈氏立马让人搀扶小女儿退去换衣裳。
楚宴转动茶盏,无声勾起唇角继续饮茶。
气煞楚盈生生狰狞了面容,扯得绢子发皱。
她好不容易设计这出戏,竟又被楚宴这贱人给拆了台。
若来日逮住机会,她非弄死这贱人不可!
“皇后驾到。”
正在恼恨之中,雕刻盘龙吐雾的汉白玉柱旁,身穿靛蓝色衣裳的太监面色威严进来通传。
楚宴抬头望去,便看郑馨搀扶着位华服女子进来。
来人头绾飞天髻,钗戴鸾凤九尾镶珍珠凤冠,发鬓两旁又钗了对镌刻凤尾缠绕的金色发簪,缀了长及垂地的绣凤鸾暗黄色薄纱发带,华美至极。
身上又穿戴着绣九尾金凤明黄色双层围肩拽地华裳,披了绣鸾凤和鸣的绶带,将浑身的华贵之气与滔天的皇家威严尽显无疑。
妘后,妘谨柔。
当朝英国公之女,入宫三十余载,掌六宫后廷之权,领诸凤之首。
楚宴跟着垂头欠身,余光落在宫砖上划过的暗黄色烫金凤鸾发带上。
一双眼底,尽是令人捉摸不透的沉寂。
直到来人落坐扬起凤袍后,楚宴才镇定起身。
“今日不过是家宴,诸位大可不必拘束,尽情畅饮即可。”
妘皇后兴致尚佳,时不时朝余老夫人温声备至。
尽管如此,楚宴还是扑捉到郑馨脸上难以掩盖的掌痕。
看来,妘后这是又发作了。
楚宴无声勾唇,当年妘后属意的太子妃人选原是自己的侄女妘昭瓷,奈何太子醉酒后强行欺占了郑馨。
郑馨乃当朝郑太傅的幺女,也是皇帝最器重的京师。
无奈之下,便拟了圣旨封郑馨为太子妃。
可妘皇后是什么人?
在深宫之中磋磨多年,岂会看不透郑馨这些不入眼的把戏?
怎奈当时已成定局,便是要挽回也没挽回的余地。
只得让太子娶了郑馨为太子妃,入主东宫。
这口气妘皇后岂会轻易咽下?
说起来郑馨能有如今遭遇也是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