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里的最后一个小朋友都走了，园长唉声叹气地往办公室走。屋里黑洞洞的，她还以为你江老师自己先走了呢，打开灯，人正躺在沙发上睡着呢，口水都流了一小滩。

“江老师？江老师？”园长忍着心中的不耐，走过去轻轻摇晃了她两下。

王俞渝被晃醒，朦胧间看见景阿姨的脸，“阿姨？你怎么叫我江老师呀？我是俞渝。”她坐起来，胡乱揉弄着头发，直到它们变成了一个鸡窝的造型才满意。

园长耐心的等她把起床气发完，勉强扯出一个笑，“小江，我知道你在和景煜谈恋爱，我相信景煜也区分的很清楚，你就是你，前女友就是前女友，你没有必要把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

“什么呀？阿姨，真的是我，王俞渝！”王俞渝激动的站起来，指着自己的脸，“您看清楚了，我是俞渝呀！”

园长苦笑着摇头，递给王俞渝一面镜子，看见镜子中的另一个女孩的脸，王俞渝的记忆慢慢回笼，她看上去多多少少有些下不来台，“呵呵，是的，我是江老师，江稚鱼。”

这已经是园长见到的的第二个因为景煜发疯的女孩了，她从来没有把景煜往这个方向培养，没想到他竟然开辟出一片新天地。

听见王俞渝确认自己是江稚鱼的身份，园长才坐下，“小江，我知道景煜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孩，但你也是一个很棒的女孩子呀！没有必要为了他发疯，你看你最近都不像你了。”

我当然没法像她了，我是王俞渝呀！王俞渝心想，随着浮肿消失，她越来越喜欢江稚鱼的这身皮囊了，谁会拒绝一个看着就像蜜那么甜的女孩子呢？

园长还在自说自话，“你看你以前都是一身仙气，走到哪儿都像仙女下凡。再看看现在，仙气都不见了，只剩下一身俗气！小江，我是拿你当自己人才愿意跟你说的！”

“一身仙气？”王俞渝从来没觉得自己俗气过，她追求的是洋气，俗气这个词还没有获准出现在她的字典里。

“没错，你知道当时在你们学校招聘的时候，我为什么一眼就相中你了吗？因为你看起来太让人舒服了，身上还带着一股沉稳的气质，只看一眼，我就觉得你以后肯定会是一个特别棒的老师。”

王俞渝虽然听着很不舒服，可她也不得不接受现实。江稚鱼的业务能力的确很优秀，贴在门口的介绍信上的荣誉们能完美证明。

“景煜的前女友真的有那么不好吗？”王俞渝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园长到底是如何看待自己的。

“不是不好，她是她，你是你，你们没有任何可比性。”园长觉得自己脑壳疼，“谁都变不了谁，安安稳稳做好自己，不要模彷别人了吧！”

可是我就一觉醒来变成另一个人了。王俞渝心里想着，给园长道了歉，起身告辞。她好像从没有跟自己聊过这么深刻的话题，王俞渝开始羡慕这个叫江稚鱼的女孩儿了。

送走了王俞渝，园长又给景煜打电话，她也开始后悔自己那一巴掌了，想着打电话给他道个歉，可始终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这孩子，跑哪儿去了？”园长把身体完全融进椅子里，慢慢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是做梦还是胡思乱想，眼前多了些画面。

她想要个女儿，生出来的却是儿子，景煜上幼儿园之前都一直被当成女孩儿养，穿花裙子，小吊带，留长发。他长得又白白嫩嫩的，根本看不出来这是个小男孩。

上幼儿园了，为了照顾景煜，她特地把他安排在自己班里。她觉得是个好事情，景煜好像不是这么想的。

入园第一天，景煜哭的比别的小朋友更凶，人家是伤心离开了爸爸妈妈，他是伤心怎么都上学了，妈妈还在。

三个老师带三四十个小孩子，当然没有办法面面俱到。她又是班主任，责任和压力当然更大一些。

为了不让人说闲话，如果景煜和别人起争执了，她第一反应不是问清楚缘由，而是先噼头盖脸把景煜臭骂一顿，看的旁边的小孩儿目瞪口呆，才停下。

后来跟景煜玩的小朋友就越来越少了，不是因为她是园长的儿子，而是大家都害怕看景老师变脸。毕竟小孩子在一起玩哪有不吵架的，一吵起来景老师就会凶的像母老虎似的，太恐怖了。

虽然每次“修理完”景煜，她都会带他吃好吃的，可她自己心里却比食客景煜更开心，因为她心里的那点愧疚被弥补了：你看，妈妈都是为了让你过得更舒服，才不得已对你那么凶的啊，你应该原谅妈妈。

眼前的一切真实的可怕，她好像又回到那个时候，只不过这一次她作为一个观众。园长的眼睛闭的很紧，把眼泪都给挤了出来。

再来看那些古早的故事，怎么看自己和景煜的身份都好像调换了个个儿，应该他是长辈才对吧！

当一个小孩儿用一种宽恕的眼神看着一个母亲，她真想送给自己两个巴掌作为见面礼。这样的自己，是怎么舔着脸在后面的十几年里舔着脸，对景煜的人生指手画脚的？

园长的眼睛想被什么东西按了两下，她勐然睁开，外面已经挂上了夜幕，周围安静到心脏跳动的声音都被放大了无数倍。

她感觉有点冷，披上了毯子，看了一眼手机，只有一个未接来电，是按摩店的老板娘打来的，她预约了下午七点钟按摩，现在已经迟到。

没有景煜拨过来的电话，园长再给他打过去，依旧是无人接听。一分钟一个的机械女生，她不知不觉听了二十多个，心也渐渐被这个女人的声音搅乱。景煜的亲妈从来没有过这种待遇，总是电话秒回，就算当时没看见，也不会消失超过一个小时。

“别是出了什么事儿吧！？”越着急身体越凌乱，眼睛花了，手指也不听使唤了，声音都开始发抖，“孩子，别吓唬妈妈呀！”